第二十九章
名动天下的苏丞相居然积劳成疾,大病了一场之后,身体竟一日不如一日起来,瞧那架势,竟像是命不久矣了。
自年少入仕以来,苏凌云便为国事鞠躬尽瘁,为百姓劳心劳力。在任期间,苏丞相大力推行新政,革除积弊,裁减冗官,辅佐熹帝,使得国家安定,天下大定。在百姓心目中,苏丞相是和周公、孔明一样的存在,实乃旷古难求的一代良相。
说来,苏丞相的一生几乎是无可挑剔的,除了,他那看似不咋清白的儿子——苏衍之。而如今,苏丞相奄奄一息,百姓纷纷忧虑不已,不知还能否遇到如此贤良官吏?而朝廷之上,所关心的则是,这丞相之位将由谁来接任?已经连着几天在朝中唇枪舌剑了,不知是太子党还是三皇子党的人能坐上这位置,毕竟朝廷之中像苏丞相那样的中庸派实在是不多了。
东泱国上上下下无数双眼睛都盯着熹帝的动向,可他却在慢吞吞地,去瞧了几趟苏丞相之后,并不急着抉择,竟让丞相之位一时间虚悬着。
这下子围观着的路人甲乙丙丁皆是震惊了,不知熹帝心中到底有什么打算?不管是朝中上下,还是酒楼小肆,都在猜测着。不过,当施玥从宫羽夕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却是——若是苏丞相有什么不测,那么苏衍之不是……
可随即一想,施玥心中竟又是一阵冷笑,大抵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纵使明白自己的想法未免恶毒了些,但是爹爹此时不也是生死不明么……施玥只觉得心脏处隐隐作痛,曾经有多么喜欢那个人,现在便有多么恨那个人。
说到底,会恨苏衍之,还是因为忘不了。
那时候是何等期待,或许两个人能够携手归隐,看云卷云舒,听山风阵阵,可如今想来,是何等自作多情的幼稚?苏衍之这样的人,当然应该是在诡谲的朝廷之上一展才华,若论拼心计,戴面具,天下何人能比得过苏衍之?
倘若早早知道苏衍之和舒墨是同一人,她怎么可能轻易让自己陷下去?她当初究竟是凭什么觉得自己找到了那个能够相守一辈子的人呢?
舒墨虽然说过喜欢她,但这估摸着也是演戏的一个环节吧,她小心翼翼地欢喜着,忧愁着,或许在他看来,只不过是猎物掉进陷阱时为谓的挣扎……他从来都没有说过会娶她,所有的所有,不过是她一个人的喜怒哀乐,其他书友正在看:。
这么想着,施玥眉眼间一黯,若是苏丞相逝世了,那么苏衍之的警惕性多少会变差吧……一把匕首甩到了早已残缺不全的稻草人身上,划出一道重重的口子。
施玥慢慢地伸出手,又看了看那深入稻草的匕首,所有的表情渐渐地收敛了,面上再也瞧不见其他。
“小玥,你是认真的么?”宫羽夕妖娆的眸子中此时慢慢的担忧的神色。
“我不甘心……”施玥垂着头,知道自己的行为太愚蠢也太荒谬,可心中却压抑不住那个念头,如果不做些什么,那么便像是有无数虫蚁在心中啃咬着。
宫羽夕到底没有再反对,和施玥相处了这么久,她的性子自然是明白几分。要是她认定了一件事情,那么,怕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的。更何况,她总隐隐觉得苏衍之并不会……宫羽夕也不再劝,索性为施玥打点了行李,塞到她手中时,只说了一句话,“早去早回,小心行事。”
施玥心头一暖,还好,并不是只剩下她一个人……“等我从京城回来,定会帮你带些胭脂水粉的,省得呀,时光催人老!”
“臭丫头,说什么呢!”宫羽夕微微愠怒,一个巴掌便拍到了施玥的头上,“给你点儿颜色,还真敢给姐姐我开染坊了,嗯?”
“哪儿能呀!”施玥露出惊恐地表情,连连求饶。
其实她们都知道……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而此时京城的丞相府——屋中氤氲着茶香混合了浅浅的药香,红木案台上静静摆放着已然空无一物的瓷碗。
苏衍之推开门的时候,只看见自己的父亲握拳抵唇,不可抑制地咳着。慌忙地倒了杯水,扶着苏凌云坐起,苏衍之右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帮父亲缓过气。
苏凌云抿了口水,才看向苏衍之,“回来了?”
“嗯。”苏衍之看着父亲颊边不正常的红晕,以及失去了血色的唇瓣,心中叹了口气,道:“御医前些日子还让您静养,可是圣上又将那些折子交给您了?”
苏凌云默默地撇过了头,眼神游移,并不言语。
世人皆说,苏丞相和苏衍之的父子关系,早在苏衍之搬出苏府的时候断绝了,若是他们看到心中高大清廉的苏丞相在儿子面前,是这般小孩子心性的话,估摸着得连下巴也吓掉下来了吧?
苏衍之摇了摇头,“父亲……”
“并非什么大事儿,几本折子而已,不至于大惊小怪。”苏凌云憋了瘪嘴,带着点儿不甘心。
“是么?”苏衍之轻轻两个字,竟真的让苏凌云乖乖闭了嘴,阖上眼睛假寐。或许在外人看来,这是件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