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瑟和夏笙进来,轻声请秋慕霜安寝。秋慕霜看了看已经燃烧到三更三点的篆香,起身在春瑟、夏笙的服侍下褪去衣裙,登榻而卧。
平时叽叽喳喳的夏笙,这两天也很少说话了。她再是活泼,也是会看人眼色的。知道这几天自家公主心里有事,收敛了活泼的秉性变得沉稳懂事不少。秋慕霜虽然脸上没有显带出来,侍婢们却从她夜间辗转不安的身影里,看到了她深埋于心底的不安和忧伤。
对于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女来说,家国天下无疑是沉重的不能再沉重的负担。那本不该是她应该承担的。却因为朝廷中人才的缺失,不得不把那副沉重的重担,担负在柔弱的肩头上。在别的妙龄少女闲坐闺中,拈针理线、赏花观月的时候,她却在沙场上拼杀;在别的女孩儿憧憬着自己的美好婚姻的时候,她却要远嫁异国做一个前途未卜的和亲公主。
“唉!”虽然布置的满室喜庆,那一声幽幽地叹息依然透着沁骨的寒意。秋慕霜等着宫婢们退去之后,独自拥着锦衾坐起来,静静地望着锦帐外摇曳的灯光。按照古礼,有女儿出嫁的人家,烛光是三天不息的。为了驱赶不吉利的邪祟,也为了哀吊女儿们即将永远离去的女儿生涯。
明天一早就要离开故国;离开生身父母;离开熟悉的亲人,到那个陌生而又遥远的瑨国开始新的人生之旅。不舍是有的;伤情也是有的;对未来莫测命运的惶恐也是有的。但是,秋慕霜毕竟不是寻常的娇弱女子。她是腹有良谋的帅才,她对自己的人生有着整体的预料和规划,所以才能说出“随遇而安”四个字。
“随遇而安!”秋慕霜默默念了几声,忽而微笑出声:“晞卿!那就随遇而安吧!”
更鼓幽幽,在辉煌的灯光烛辉里,钟国王宫迎来了东天边一抹微弱的晨光。看来,今天是一个晴空朗朗的好天气吧。正适宜启程远行。
秋慕霜的乳母钟氏梳洗齐整,看着宫婢们给秋慕霜梳妆更衣。婚礼虽然不是今天举行的,出嫁女离开母家的一些必要的礼节是必不可少的。秋慕霜从容安静地任由宫婢们淡扫云鬓;轻点朱唇;挽起凤髻;戴上博鬓;插好十二树花钗,梳妆完毕,换上白练中衣,青锦翟衣。
梳妆更衣毕,秋慕霜在宫婢、内侍的簇拥下出了凝华宫,。站在凝华宫的玉阶上,回望这座载满了悲愁喜乐的寝居,用几点清泪做了最后的告别。
绛云宫里,凌王后端坐在榻上,两边的内侍宫婢雁翅而立。
秋慕霜款步走到凌王后面前,在拜垫上跪倒叩首:“儿慕霜向母亲辞行!请母亲莫要以儿为念,多多保重身体,使儿在异国他乡安心。儿在瑨国每日为母亲祈福,愿母亲福寿康宁!”
凌王后走到秋慕霜的面前,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含泪道:“儿啊!你今日远行归期不定,让阿娘怎么舍得?”
“阿娘!”秋慕霜声音哽咽,强忍着心头的悲酸:“请阿娘保重!”千言万语,在这样的时刻,说得出来的也只有这几个字了。
几位王妃和公主一面擦拭着泪水,一面劝解凌王后。
最后,凌王后叹息一声,用罗帕拭去眼泪。“阿霜!你是聪明的孩子,阿娘也就不多说了。远离父母,你自己多珍重。皇室之中向来严酷无情,你要多多小心,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先要保住自己要紧。”
“儿知道!”秋慕霜含着眼泪点头,还想和凌王后多说几句话,金鳞宫的内侍进来施礼:“国主请落雁公主去金鳞殿。”
内侍的催促如同隔开骨肉的利刃,划过之后是彻骨的疼痛。秋慕霜只得按耐下心里的离愁,再次向凌王后拜辞。凌王后用罗帕掩面,轻轻挥了挥手:“走吧!”
秋慕霜狠下心肠,在春瑟、夏笙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走出绛云宫。在宫门外上了步舆,宫婢环绕来到金鳞殿。
偌大的金鳞殿依旧如往日般肃穆,秋荻和满朝臣僚均换上礼服,在殿前祭告天地。
秋慕霜下了步舆,一步步登上汉白玉的御阶,向秋荻施了君臣之礼,又以父女之礼辞行。
秋荻看着刚刚回宫不到半年,为了陷于危机的国家又要远嫁的女儿,因常年权谋争斗而冰冷的心突地柔软起来,含着眼泪抬手命秋慕霜起身。“阿霜!为了钟国让你受委屈了。到了瑨国之后要小心珍重自己,千万莫要让为父的悬念。”
“儿遵命!儿去之后,请父亲保重身体,免得儿远在异国也不得安心。”
秋慕霜起身,抬起头仔细观看着秋荻明显苍老了的面容。不知为何竟生出一种再无相见的不祥之感,让她的心蓦地一紧。“父亲!儿去了!”说完,在文武官员的注目下,缓缓转过身形,一步步走出金鳞殿。
金鳞殿外,御河桥上,送嫁的仪仗列立两厢,伞扇如云,绣旗飘摇。当中内侍、宫婢簇拥着一辆红罗金顶彩车。秋慕霜在宫婢们的搀扶下登上彩车。盘金彩绣的车帘从春瑟的手中缓缓滑落,遮住了秋慕霜最后一眼的回望。
冬日的阳光,慵懒着挂在冬天边,高高地俯视着秋慕霜的凤舆在肖敬儒的护送下,在王宫外和雪守仁率领的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