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阿娘说得这些儿都明白。儿也知道,阿娘不忍心儿嫁给不知根底之人,怕儿将来受委屈。”秋慕霜拦住了凌王后的话:“可是——阿娘!父亲的指婚只怕未必能做的准了。”
“为什么?”凌王后一听就急了。
“阿娘!这次肖敬儒去瑨国议和,瑨帝梅锦提了条件。他——要父亲送儿去瑨国和亲。”
“什么!”凌王后的手一松,手里的筷子滑落到了地上,愣愣地看着秋慕霜半天没有说话。仿佛没有听懂秋慕霜说的话,又好像不相信。
“阿娘!……”秋慕霜用眼神示意宫婢捡起凌王后的筷子,亲自端了一碗羊肝红枣羹递到凌王后的面前。
凌王后没有接秋慕霜手里的碗,蹙着眉看着秋慕霜。“你——说得是真的?”
“是肖敬儒亲自和儿说的。瑨国已经派了兵部尚书雪守仁前来求亲。”
“不行!我不答应!”凌王后闻言顿时情绪激动起来,厉声断然道。抬起手一挥,面前食案上的碗筷杯碟被扫落一地。“你已经指婚给了阿云,怎么能一女二嫁?我不会答应的。”
秋慕霜站起来,走到凌王后的身边,扶着她起身离开食案,走到锦榻前坐下。命宫婢拿了锦帕来,亲自给凌王后擦拭斩了菜渍油污的手。
“阿娘!儿知道阿娘疼女儿,也知道阿娘为了兄长的一片苦心。阿娘请想一想:是凌家更有权势,还是梅氏更有权势?若论将来能够给兄长助力的,是凌家的实力更雄厚,还是瑨国的实力更雄厚?不是女儿当着阿娘的面说外翁家的短处,凌家再有权势也不过是钟国的臣子,实力到底还是有限的。而梅氏却是一国帝王,手里掌握着整个瑨国。
“儿知道阿娘最忌惮的是齐妃。阿娘请想一想,如果没有姜国在她的背后扶持,齐妃能有今天的实力吗?结交宦官,笼络朝臣,没有丰厚的财物可以吗?那些财物是从那里来的?还不是姜国送给她的,。凌家的财力、物力、人力能和姜国匹敌吗?齐妃的儿子虽然还没有成年,倘若姜国有意插手钟国的国政,凭借凌氏如何和姜国抗衡?真要到了那一天,不但兄长的太子保不住,只怕阿娘、凌氏都要受到牵连。”
秋慕霜的一番话说得凌王后慢慢冷静下来。权衡利弊,梅松庭背后的实力确实比凌云碧不知道要优越多少倍。既然目的都是通过联姻,获得更多的助力,那梅松庭无疑是最佳的选择。可是……凌王后看着淡然从容的女儿,不由更加心疼。
“你说的这些,阿娘岂有不明白的?你六岁就离开王宫,对王室的残酷和阴暗知之甚少。阿娘承认,在阿娘的心里,你兄长的太子之位更重。可这不是阿娘偏向阿枫。保住阿枫的太子之位,就意味着将来钟国的社稷掌握在我们手里。只有阿枫掌权,才能保住阿娘和你的平安啊!在阿娘的心里,对你们兄妹的疼爱是同样的。阿娘怎么忍心让你做和亲公主远嫁异国啊!”
“阿娘!”秋慕霜看着凌王后满是无奈和忧郁的眼神,听着她疼爱而又无力地话语,心像被滚油煎着似的难受。她自幼离开深宫,在凤栖岛一留就是十年。虽然没有亲眼见识宫廷争斗的冷酷,却并不代表她一点儿也不了解。凌王后的落寞和无奈,秋慕霜深深地理解着,并同情着。这就是王室中人,是生活在深宫里的人们不可避免的宿命。即便是被钟国上下成为救世贵人的秋慕霜,也同样逃脱不了这样的宿命。
“阿娘!儿也舍不得远离阿娘。”秋慕霜半跪在凌王后的身边,拉着凌王后的手仰面看着她。“为了钟国的江山社稷;为了钟国的黎民百姓;为了阿兄和阿娘,阿霜愿意担起王室女的责任。”
凌王后紧紧握着女儿那柔若无骨,滑腻如脂的玉手心酸难忍,眼睛慢慢湿润了。“阿霜!——”
秋慕霜勉强压下心头的苦涩,美逸的面庞上扬起从容的笑容。“阿娘!宽心吧!”
凌王后点了点头,扶着秋慕霜站起来,叹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件事等你的父亲见过肖敬儒,和雪守仁之后再说吧。你累了这些日子,早点儿回宫去歇着吧。”
秋慕霜又百般劝解了凌王后一回,才带着宫婢、内侍离开绛云宫。
一路往凝华宫走着,夏笙一边叽叽喳喳地说话,对秋慕霜劝解凌王后同意她去和亲的举动十分不解。
秋慕霜只是淡然笑着说:“既然都是待价而沽,为什么不选更高的买家?”
春瑟悄悄拉了拉夏笙,示意她不要再多话。秋慕霜的话虽然不多,却道出了王室女的悲苦和无奈。她说话的时候很平静,似乎觉得和亲是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情。善于探查主人内心的春瑟,却听出了她的深深哀愁。拦住多嘴的夏笙,不想让她再勾起主人的愁绪。
秋慕霜对春瑟的贴心很是满意,嘴里没有说话,却把这个细心周到的丫头记在心底。抬头望了望被浓云遮蔽的星月,不禁暗暗叹息:“明天的朝堂必定会掀起一场风波吧!”
十一月初十,东方刚刚泛起一抹鱼白。悠远的钟鼓之声,从钟国王宫的金鳞殿内次第传出。赶着朝会的文武官员个个冠带齐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