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功夫,不过某倒要看看,你这乌龟壳能不能接下某这斩天一剑。”
夏侯锦漠然说着,收剑入鞘,双眼紧闭,安然不动的站在那儿,似入定一般,完全不理周遭的一切。
宁采臣正疑惑之间,忽的察觉,夏侯锦的身影竟然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的凝重起来,本就高大伟岸的身形好似受到了加持散发出山一般的气息,仿佛有种无形的力量以他为中心,缓缓的凝聚、集结。紧握在他手中的长剑,蓦地叮叮当当的颤动起来,一缕血腥的气息弥漫开来。
杀气!!!
这样的气息,宁采臣太熟悉了,那是不死不罢休的惨烈、不成功就成仁的决绝。就是这一缕气息,让宁采臣意识到夏侯锦手上的人命绝不比他少,甚至更多。
唯能诚于剑,方能极于剑!
这是个真正的剑之殉道者。无怪乎燕赤霞对他的苦苦纠缠却不忍下死手,这样的人无论谁都得佩服一声。
宁采臣神色肃然,握紧了手中的法剑,真真正正的认真起来。一股同样浓烈的血气铺陈而起。
风忽的刮了起来,卷起无数的落叶、干草、烟尘,宁采臣不自觉的眨了下眼睛。
“杀。”
就在这时候,气势凝聚到最高点的夏侯锦,双眼一睁,冷然吐气开声,握剑的手一颤,天地间陡然掀起一片遮天蔽日的亮光。
拔剑术!一剑斩天!
它最重气势,在剑将拔未拔的时候,最为迫人心弦。一旦出剑,不生即死,绝不回头。
这一刻,面对那如山一般凝重,如电一般快绝的剑光,安神符似乎都失去了作用,宁采臣有种窒息的感觉。在感知中,那像要把天都斩开一般的长剑,仿佛怎么挡都挡不住。不过宁采臣终归是从尸体中爬起,血池里闯出的国术宗师,他一个纵身,毫不犹豫的迎了上去,剑一扬,打开了禁制,一轮明月在剑光中冉冉升起。
这赫然就是清风明月剑法--------------明月当空!
噹噹噹!铿锵作响。
两道身影在空中交错而过,而后落在了地上。
良久。
夏侯锦口一张,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在他的肩膀有一道穿透的触目惊心的伤洞。他依旧面无表情的冷然道:“多谢你手下留情,这一次是某输了。前有燕赤霞,今有宁采臣,你们太一门果然不凡。不过,我还会来找你的。”
说完,也不顾伤势,强提内气几个纵跃,就往山下而去。
刚刚还站着的宁采臣脚一软,坐在了地上,一脸苦涩。刚才交手的时候,金刚符只是稍微阻了一下就被破去了,若非他打开法剑的禁制,借用法剑的力量斩断夏侯锦的长剑,这一次伤的绝对是他。就算如此,也耗尽了他的内气,受了不清的内伤。不得不承认,夏侯锦那一剑已经达到了凡间武者的极致。
“这厮若是能修道,以他的心性绝对不凡。只是可惜了。”
望着夏侯锦离去的方向,宁采臣一阵感慨。
这一战之后,宁采臣足足在山上修养了三天才复原。对他而言,这一战绝对值得,不论是对这方世界武者的实力认知,还是自身的意志磨练,都获益匪浅。不过麻烦的是,夏侯锦那个剑痴以后怕是要缠上自己了。
“父亲,孩儿要走了,希望您在另一个世界能平安幸福。”
在宁父的重重的磕了九个响头,怔怔发神了许久,收拾了一番,就下山去了。
离南山几里地就是宁家村,宁家村是江州下辖最大的几个村子,有两百来户,一千多口人。由于这里是江州城通往金陵的必经之路,是以颇为兴旺,商人走贩,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显得极为热闹。
作为江州成的名人,宁家村为数不多的秀才,宁采臣才刚踏入村子,问好声便络绎不绝。关系远的都是恭恭敬敬的称一声秀才公,稍微近的也不敢直呼他的姓名,只有极为亲近的才敢叫他的表字。虽亲疏有别,但宁家村人都以他为荣,似乎多跟他说几句,便是沾了天大的福气。
“好久不见,宁相公是越发俊朗了,也不知道哪家的闺女有福气?”
“唉,咱们村的小娘子们估计是没指望了,以宁相公的才气进京城那是指定的,江州城里的名门望族怕是也没什么希望。”
“可不是嘛……..”
好不容易摆脱了人群,宁采臣还能隐约听到人们的议论之声,这个时代,十六岁就娶妻生子的比比皆是,就是金胖子不也定了一门亲事。如果不是因为宁父过世,这几年上门说亲的都要踏破门槛了。
不过宁采臣本人倒不怎么在意,一来他觉得在这世上自己还欠着一个从未蒙面的女子的情意,二来如今他已踏入道途,凡间的女子注定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
跨过石桥,转了几个路口,便到了家门口。这是座古色古香的土木院落,已经有些年头了。
所谓近乡情怯,三年没有回家,目睹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想着家中半年未见的母亲,宁采臣不禁眼眶发热,鼻尖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