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一直到进了九重宫,沐离的脑子里都还残留着孙乐无助地趴在地上哭泣的印象,栩栩如在眼前。
他忽然觉察到自己内心的龌龊,为了一己之私,竟然为虎作伥陷害他人,这种罪恶感煎熬着他的心,让他一会儿面红耳赤,一会儿脸色发白,让他神情恍惚,屡屡犯错,差点被监门卫卒当成不良分子给拒之门外。
唉!做人真难,做个小人物真难,做个惹了是非的小人物简直死不如死。
昨夜虽然逃过一劫,沐离却知道这事并没有算完,问题是出在自己的钱袋子上,那上面不仅绣着鸡鸣侯家的纹章,还留着自己的名字呢。钱袋子是家主张孝璋的庶弟张宗琪打赏的,沐离替他隐瞒了一件见不得人的事,他就打赏了这么个东西。
沐离的名字是衣巧这小丫头绣上去的,那时候她还只有五岁半,正跟着母亲学刺绣,还不会写字的她央求哥哥衣凡把名字用毛笔写上去,然后她描着笔画一针一线绣出来。
算不得好看,但毕竟是片心意,沐离一只珍藏着。
县衙公差能凭着这个从千街万巷中把自己找出来,孙乐为何就不能找到鸡鸣侯府去?
皇城卫的军官来府上抓个犯事的家奴,张孝璋会有什么表示,九成九是用根绳子把自己绑了,叫护院武士送出门去,好看的小说:。到那时哀求、痛哭没有,就算把头磕破了也不好使。
张孝璋这个人待下人太苛刻了,完全可以用“冷血”二字形容。至于家奴,在他眼里连人都算不上,怕是连眉头也不会皱一下。
真到了那一步,自己必死无葬身之地。沐离苦苦思索了一夜,也没有找到自救的办法,直到再次撞见孙乐,他还是没有想出来什么好办法,于是只好跟着歪头三个躲到马车底下,苟延残喘。
是田氏的嚣张给了他灵感。
鸡鸣侯夫妇绝不会为了一个家奴开罪孙乐,但若为了自己的面子,不要说开罪孙乐一个小小的骑士,就是皇城卫只怕他们也要闹一闹。
贵族嘛,就是这幅德行,为了虚荣和面子,他们甚至连性命都可以不要。若是包庇一个家奴可以为自己挽回面子,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豁出去大闹一场。
两军对峙时,自己公然站出来为田氏喝彩,她会怎么想?会不会认为自己还有点忠心,是向着她的,是来助阵而非来打脸的。
若由此而得罪了孙小队长,自己将来遭致报复,她能坐视不理吗?不为自己这个家奴,也得为她鸡鸣侯夫人、镇海公妹妹的脸面着想啊。
一个忠义的家奴因为在人前为自己喝了声彩,竟被人家追到家里来喊打喊杀,做家主的若连个屁都不放,传扬出去,那自己成什么啦?
昏头昏脑的傻瓜?
谁都能捏一把的软柿子?
还是毫无怜悯之心的冷血禽兽?
笑话,我堂堂的鸡鸣国主夫人、镇海公亲妹妹岂能是这种人!
人是一定得保!跟皇城卫干上一仗又如何?为了荣誉,为了争气,生死尚且不论!
沐离知道只要趁乱把水搅浑,只要让田氏认为孙乐找自己麻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纯粹是拿他做幌子,暗里却是将矛头指向她鸡鸣侯夫人的。
则孙乐便百口难辩,什么当街殴打禁军卫士,她会当作放屁来听,甚至反会指责孙乐是有意构陷,意图不轨。
你说我打人,我说我没打,你有什么证据?你有洛城县衙公差作证,我还有鸡鸣城鱼行牙头作证呢?自己人作证能算数吗?
各说各话,谁能断的清理的明,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总之,得抢先下手,把水搅浑,把自己的是非和鸡鸣侯府的面子捆绑在一起,让他们觉得皇城卫明里是冲着自己,实际上是没把鸡鸣侯府放在眼里。
届时,张孝璋夫妻一定会全力保护自己一伙。沐离推断,只要张孝璋夫妻肯出面,这件事终究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有一个非常完满的结局。
可是自己毕竟还是为虎作伥做了田氏的帮凶。
撺掇家主母和孙乐斗嘴动手是一回事,明知家主母的特殊嗜好而把人往火坑里推,又是另一回事,即便孙乐是个男的,自己这做法也落入下作了。
沐离一路想来,始终想不明白,那时自己为何要出手帮忙呢?那时节,拉田氏下水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何自己还要干为虎作伥的事呢。
沐离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他再次见到孙乐,才明白当时自己究竟是出自何种心理——嫉妒,绝对是嫉妒,潜藏在内心深处的一点小嫉妒。
孙乐若是个男子,绝对算得上是风度翩翩的美少年,否则又岂能勾引田氏狂性大发,自己妒心发作干下如此卑劣行当可不正是因为潜意识里自己觉得不如孙乐俊美吗?
男人也会嫉妒男人的外貌,沐离想想,差点没呕出几斤黑血来,好看的小说:。
不过就长见识而言,这个重大发现却让他受用无穷,甚至还改变了他的命运。
沐离和孙乐再次见面是在九重宫的八重天,真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