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结朋党,内外成奸!”崇祯一反常态地气得大叫起来!这又是温体仁对崇祯的致命一击!因为他清楚,崇祯皇帝是外防与敌议和,内防朋党成奸。崇祯上台伊始便谨防朝廷大臣与封疆大吏的内外勾结,历朝历代因朝臣内外勾结而导致宫廷政变的屡见不鲜,这是崇祯最为警惕和忌惮的。故此他一听私党,便暴跳如雷,气得浑身颤抖,咬牙切齿地说道,“国有奸臣则危,国除奸臣则安!只有除奸才能得贤,方可治国平天下!”
翌日的皇极殿内,尽管文武百官列满朝堂,但偌大的宫殿内仍如同无人一样的鸦雀无声。
袁崇焕的通敌罪证——皇太极亲笔书信,正在大臣中传阅,除轻微的沙沙声外,只见有的摇头叹息,有的惊愣无语。
崇祯以天子威严端坐龙案,眼里却饱盈泪水,声音里也带有几分内疚:“是朕不德不明,误用奸邪,误用了袁崇焕!众爱卿都看到了:通敌议和,罪大恶极!证据确凿,无庸置疑!”他擦去泪水,扬起头来,“朕悉请群臣,当朝公议。”
崇祯尽管表情严肃而又沉重,声调也痛心疾首,但首辅韩{火广黄}和次辅钱龙锡却不由得都紧皱起眉头。
新任监察御史毛云龙怀抱象笏躬身上前:“陛下!袁崇焕通敌议和,引狼入室,真相大白,无庸多言。臣以为:夷虏犯京,生灵涂炭,百姓遭劫,皆袁崇焕纵敌议和所致,恶迹累累,国法难容,论罪当诛,以安社稷!”
不少大臣连声附和:“论罪当诛!当诛!”
温体仁更是气势汹汹,上前参奏:“陛下!微臣现已查明,文龙被杀,钱龙锡发推刃之谋,袁崇焕效提刀之力;夷虏犯京,首辅束手无策,坐视成败。臣以为:袁崇焕议和通敌,罪大恶极,当灭九族!次辅欺君,首辅误国,一并罢职查处!”
“既然有人请罢,老夫何不请辞?”韩{火广黄}见自己被温体仁点名参奏,虽说气愤莫名,但却没有分辩,也没有贪恋首辅的权位,而是顺坡“请辞”。可在他正想退回朝班时,猛地看到温体仁那一脸得意的奸笑!生性耿直的韩{火广黄}立时又返转身来,跨步上前启奏,“陛下!君待臣义,臣对君忠!恕臣冒犯龙颜:陛下贵为天子,岂能对朝臣不仁不义?”
这不是公然指责朕吗?崇祯心中怒起,但脸上却未表现出来,只是惊诧地问道:“朕为仁义之君,岂能不仁不义?”
韩{火广黄}决心孤注一掷,他热泪盈眶地:“老臣记忆犹新:陛下命崇焕为督师,曾以‘任而不疑、信而不疑’这八个大字诚待崇焕,亲授尚方宝剑,声声托付崇焕一切可便宜从事!臣记得袁崇焕所谈恢复辽东方略时,其中即有‘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着,战为奇着,和为旁着。”如今‘一切可便宜从事’的袁崇焕据此以‘和为旁著’,与敌周旋,何罪之有?老臣细阅皇太极议和书信,看不出有何不妥之处?”
“既有书信,即为通敌!”崇祯冷视一眼,因韩{火广黄}与袁崇焕有师生之谊,对其早有成见,今又见他在朝堂之上公开指责顶撞,故而恼羞成怒,“你为座师,他为学生,亲者为近,已使爱卿黑白不分,敌我不辨!”
韩{火广黄}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他气愤地又上前一步,欲行分辩:“陛下!臣以为……”
崇祯已是不胜其烦,不待他开言,便粗暴地打断:“你无须再说了!”
但韩{火广黄}宁折不弯,他豁出老命,据理力争:“陛下!老臣今日不尽言说出,是老臣有负陛下;陛下今日不让人言,杀掉老臣,是陛下有负老臣!”
崇祯哼了一下,不屑一顾地说:“你一生为官,满腹学问,竟不知忠奸二字!”
韩{火广黄}一生最受不了的就是一个“奸”字,而身为皇上的崇祯竟以此来羞辱自己,他岂能退让:“老臣将忠奸二字剖析于陛下:炎黄子孙,绵延万年,多少忠臣敢于直谏而失宠,奸臣善于求媚而得势,天子何辨忠奸?生为人臣,独出心裁立敢言为奸,谗言媚上为忠,正邪混淆,忠奸颠倒,陛下何以能思慎如初,长福百姓?”说到这儿,韩{火广黄}因崇焕蒙冤、奸佞得势、皇上失察以及自己身为首辅却又无能为力、无可奈何而感触良多,不由得竟失声痛哭,老泪纵横道,“天子人君啊!你愧对太祖太宗,立贤无方,将误大明天下啊!”
崇祯自登基以来,尚未受过如此斥责,故恼羞成怒地大叫:“拉出去!廷杖四十大板!”
锦衣卫立即上来架走白发苍苍的首辅韩{火广黄}。
韩{火广黄}虽泪水徐徐,但依然铁骨铮铮:“忠臣节义之士,何惧以刑威胁!”
周廷儒见状,连忙躬身上前,悄声地:“请陛下息怒!首辅生性倔强,年老糊涂,认准的歪理咬住不放,皇上不必与之计较,当宜连同袁崇焕通敌案一并处置。”
崇祯斜视一眼被架起的韩{火广黄}:“罢了!首辅人老体弱,朕不忍加刑,免除廷杖,从轻发落,罢职回乡。”然后,他将目光扫向列朝官员,以天子威严厉声下旨:“次辅钱龙锡历践朝纲,私结边将,投狱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