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氏以为张皇后已步入圈套,于是便和盘托出:“九千岁魏公公的侄孙,宁国公魏良卿的儿子。”
“噢!”张皇后全然明白了他们的阴谋诡计,她嘿嘿笑了两声,“照这么说,朱明王朝就变成魏氏天下了?”
“这……”客氏虽听出话音里有讥讽口味,但她利令智昏,竟连连点头,“魏公公辅佐皇上,可是效尽犬马之劳;皇上再传位他侄孙,就是亲上加亲哪!”
“客奶奶,你为皇上乳母,替皇上分忧,为哀家解难,真是费尽心机啊!”
客氏依然没有听出张皇后的弦外之音,她嘻嘻一笑:“不敢当!不敢当!”
但此时的张皇后却收起了笑容:“我若同意,客奶奶觉得对得起皇上,对得起大明社稷臣民吗?”
“这……”客氏被诘问得无言以对。
张皇后直视着呆愣的客氏,往日的旧恨新仇一起涌上了脑际……
张皇后是河南祥符县诸生张国纪的女儿,家教严谨,天性刚正,她早就看不惯恣意横行、蝇营狗苟的客氏和魏忠贤,总希望丈夫能翻然悔悟,除去这两个祸害。一次,正在内宫读书,皇上走过来问她在读什么书?她冷冷地回道:“《赵高传》。”这位熹宗当然清楚皇后的话外之音,清楚赵高这个秦朝的宦官祸乱误国的故事,也清楚皇后的矛头所指。熹宗无言以对,于是顾左右而言他的,讪讪离去了。
此事传到魏忠贤和客氏耳中,他们对张皇后更加恨之入骨,不除不快。但皇后与皇帝感情笃深,想直接废掉皇后不可能,于是他们便指使亲信御史上书攻击张皇后之父张国纪,说他强占民田,殴毙无辜,诽谤朝政。魏忠贤还找来一名死囚重犯孙止孝,让他上书说皇后是这个死囚无赖的女儿,而非张国纪所生。幸好熹帝在这事上还算清醒,戳穿了死囚孙止孝的诬陷。
但魏忠贤与客氏并没有就此止步,当张皇后怀孕,举国为之欢欣“我主有后”时,客、魏两人却利用手中之权,将皇后宫中的太监、宫女陆续撤换,不到一个月,皇后身边已没有一个熟悉的面孔。皇后预感不祥,熹宗却根本不信:“客妈妈仁慈和蔼,魏忠贤忠贞为国,纵有包天之胆,他们也不敢打你皇后的主意呀!”但就在这天晚上,皇后让一侍女按摩捶腰时,这侍女狠命地连捶带掐,皇后喝止而她仍不停手!第二天早晨皇后小解时,排出的竟是一个男胎。她惊得昏死过去,待查那宫女时,早已无影无踪,此后皇后便再无生育。
断子绝孙,均是客、魏这对狗男女造成的,可她今天竟厚着脸皮重提此事,还阴谋以魏良卿儿子充作皇子,实现其篡权之谋。想到这儿,张皇后怎能不怒火中烧!她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走近客氏,手指着客氏的额头:
“客奶奶被皇上封为‘奉圣夫人’,难道你就是这样‘奉圣’吗?倘若如此,你怎么能配称奉圣夫人,哀家又怎么能母仪天下!”
客氏见皇后震怒,连忙从椅子上翻身倒地,惊恐不安地跪拜:“皇后娘娘,不过说说而已,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其实魏公公也是一片好心。”
“好心?”张皇后见她如此,蔑视地看了她一眼,凛然正告,“那就劳烦客奶奶告诉魏公公《皇明祖训》:自古王侯,妄窥皇位者,无不自取灭亡!”
张皇后一语道的,戳穿了这篡位的阴谋。客氏吓得一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此刻信王府的气氛,却与张皇后所在的坤宁宫迥然不同。一曲欢快的古乐声汩汩流淌。信王正在俯身拨动琴弦。琴声似幽谷铮鸣,明快而欢欣。
同样兴致很高的周王妃捧着白色王袍高兴走进,她见信王正在寄情琴弦,便悄悄地站在他的身后,专注地侧耳聆听,直到信王一曲奏完,方欣然说道:
“听这琴声就知道千岁爷十分欢愉!”
“琴传心声嘛!”信王显然很高兴,他点点头,“古人云:亡国之音哀以思,治世之音安以乐啊!”说着又潇洒地挥拨了一下琴弦。
“请千岁快换上王服吧!”周王妃说着抖开白色王炮。
信王站起身来,周王妃兴致勃勃地给丈夫易换官服。
信王虽系王子,但他在宫中的地位、处境、待遇却与其兄熹宗有天壤之别。熹宗系皇后所生、贵为太子,而信王朱由检因是选妃刘氏的孩子,且生母刘氏在他五岁时就死去了。幼小的朱由检先后被其养母西李康妃、东李庄妃所照料。而宫女、太监们大都势利眼,均认为他无望承继大统,都去围绕长子朱由校打转,而对他朱由检则处处冷遇,加之东李庄妃温厚柔弱,以至还会遭到下人的白眼。后来哥哥当了皇帝,虽很念手足之情,封他做了信王,并为他娶妻成家,建了王府。但因皇兄一向不理朝政,朝权任由魏忠贤和客氏操纵,而客、魏二人一直欺压朱由检和他的养母,所以朱由检仍长久被冷漠和歧视,他也因此变得落落寡欢,孤僻之中带有一种病态的自尊。
也正因如此,朱由检在家中总是一袭便袍,今天一换上王服,连妻子周王妃都有些看呆了,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穿上王服后,竟是这样的年轻、英后、潇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