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六,黄道吉日,梁州城的十二名由当地官员选送的秀女由侍卫一路护送,顺利入京。
我们这些秀女身份低微,即使入宫,也只得由定坤门侧门而入。
软轿微晃,突然停了下来,想是守护宫门的侍卫例循盘查。
待盘查已毕,一行人入了震坤门,我偷偷掀起轿帘放眼放去,只见殿宇宏伟,庄严肃穆,鳞次栉比 ,金灿灿的琉璃黄瓦映着晨曦泛着黄澄澄的光芒,耀目无比,让人不可直视。
这样队伍绕过几道宫门,只见花木扶疏,浓荫一片,流水潺潺,假山层峦叠嶂与水榭楼台相互融合的极为巧妙。我身心不由舒泰,这里景致宜人,与方才殿宇的大气相较,的确大相径庭,各有千秋。心中一时感慨良多,所谓皇宫,的确是非同凡响。
我们这些秀女一律被安排在了御湖太液池西南角的群芳宫居住,所有起居饮食,一应用度都有人打点妥当。
有公公领着几名小太监进来,他尖细着嗓子赔笑道,“奴才敬事房管事陈禄参见各位小主。各位小主舟车劳顿委实辛苦,群芳宫里的宫女早已备好热水供各位小主沐浴,之后各位便可好好休息了。各位小主初来乍到,难免有些不适应。接下来的三日会有姑姑专门教导各位小主学习宫中礼仪,并适应宫中饮食起居。之后奴才便会引着各位小主,去丰泽殿面圣”他阴阳怪气一笑,“届时有没有机会鱼跃龙门,飞上枝头变凤凰陪伴圣驾,皆要看各位小主的造化了。”
我们齐齐朝他行礼道,“是,多谢公公教诲。”
陈禄嗯了一声,又告诫道,“各位小主都是经过当地官员举荐入宫的,还望各位小主规行矩步,恪守本分,若是不小心惹出什么祸端来就不好了。”
我们正欲开口,只听得一句清脆悦耳的女音抢先答道,“有陈公公指点迷津,相信我们断不会行差踏错的。”
我闻声转颈望去,那开口的正是益州府的秀女白氏。我凝神望去,只见她脸蛋白净,五官精致,脂粉香泽,浓淡得宜。她身着香妃色并蒂莲烟罗衫和月白撒花百褶裙,举手投足间,顾盼生辉,俏丽多姿,一时间便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陈公公对白氏极是满意,不由赞道:“小主聪慧大方,他日必定恩泽不断。”
白氏走近陈公公,偷偷塞了一锭纹银到他手中,低声道,“小女子在宫中举目无亲,实在是惶恐不安,还望日后能得公公照拂。”
“好,好,那是自然的。”陈公公笑眯眯地接过银子藏进袖中。如此再度嘱咐众人一番,便行礼告辞。
自古以来,这种私相授受之事本就在情理之中,我只装作未瞧见,那白氏见我正瞧她,遂含笑大大方方向我打起招呼,“姐姐好面善,不知姐姐如何称呼。”
我暗自赞叹白氏心有城府,必不是泛泛之辈,当下笑吟吟道,“我从梁州来,姓顾名惜芳。”
白氏亲切笑道,“姐姐有礼,我们这些秀女远离父母乡亲,只身入宫,他日福祸难料,唯有互相扶持了”她停了一停,小心试探与我,“若姐姐不嫌弃,妹妹想与姐姐义结金兰。”
白氏与我初次见面,便要与我义结金兰,未免太过唐突,但若是拒绝她怕又伤了和气,正自犯难之际,白氏见我犹豫不决,沮丧道:“我见姐姐眉目和善,只觉一见如故,愿与姐姐相交,倘若姐姐不愿,我白慕芍亦不会勉强。”
我见她说的七分实三分虚,心中早已有数,遂笑道,“既然妹妹盛意拳拳,姐姐也不想辜负了妹妹一番心意。”
白氏这才笑逐颜开,“如此甚好。”说着便取下头上一支金葫芦簪子插在我的发髻上,“这是妹妹的一番心意,还望姐姐笑纳。”
我谢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着便摘下腕上的金镶玉刻龙凤呈祥玉镯戴在她的如雪皓腕上,“咱们义结金兰实在仓促,唯有这只镯子尚且拿得出手,还望妹妹不要嫌弃。”
白氏巧笑倩兮,“这金镶玉的功夫已是极为考究了,在这玉镯上再镂龙凤纹且这般栩栩如生更是难得了,我怎能不喜欢呢。”说着便携着我的手往我们歇息的厢房走去。
我与白氏一同被安排在了东配殿的两间厢房,因只一墙之隔,遂日日形影不离。旁人见了皆是又妒又羡,好在众人才刚刚入宫,倒也不敢生出事来。
这样我们一连三日皆是安守本分呆在宫内由宫里有年资的姑姑教导规矩礼仪,闲时白氏来找我谈天说地,倾诉儿女心事,又或是一同刺绣赏花,倒也自得自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