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方贤并没有离开花语裳的小院。闭目躺在榻上,他给了自己找了一个留下不走的借口:头部严重受伤,以至昏迷不醒。
就这样一直躺到初更未刻,他才假装悠悠醒来。
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守在院门外冷得瑟瑟发抖的几名亲卫唤进来,然后再找来一名身形与自己相仿的护院,并让杨前等人拆了扇门板,把那名用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护院抬到之前下榻的客栈去。
花语裳亲自将杨前等人送出院门后,这才转身回到方贤现下所住偏房中。
见花语裳推门而入,方贤拥被坐起,笑问道:“他们走了?”
“刚走。”花语裳掠了掠被屋外寒风吹乱的发鬓,说道:“你这么做并不能遮人耳目。”
方贤笑道:“只要能在明日天亮前不被他们看出破绽来,我就还有机会。”
沙州一行,花语裳可以说历经了诸多的磨难,故而此时的言行与半前年相比较,浑然两人一般。轻轻一笑,道:“我使人打听过伍家那小侯爷的一切,但结果却是一无所获,仿佛所有的人对小侯爷的了解都只是耳闻,并没有人见到过他。”
方贤对花语裳所说的这些并不感到意外,略略沉吟了一会,问道:“有没有探查过他身边的人?特别是一对姓何的父子。”
“你是说老何小何父子?”
“正是。”方贤正色说道:“小侯爷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且先不说,光是他身边的那两父子个个都不简单。”
“我曾使了不少钱才打探出这两个人的一些事迹。”花语裳大大方方地落身于房中的桌畔,与方贤遥遥相对,说道:“他们父子一个擅谋,一个精于武,是小侯爷眼下最为贴身的两个人。对了,听传过来的消息说,何家父子的性命是小侯爷救下来的,所以他们对小侯爷的忠心无人能间。”
这些方贤在初见小侯爷时就看出来了,但又忍不住问道:“如果我硬闯伍家小侯爷的那座宅院,有没有机会将他劫持出来?”
“撇开他院内的那些护院不说,单只是那个小何足以让你难以得逞。”花语裳见方贤眉头皱起时,额上被撞后遗留下来的那个“肉瘤”随着眉毛向上耸起,不由得乐了,掩唇笑道:“你现在样子真的很好看。”
方贤伸手揉额,苦笑道:“那小何真有你说那么厉害?”
花语裳止住笑,道:“听说,伍家小侯爷那次遇袭时,这小何曾只身单剑杀了一半的伏袭者。”
方贤抬了抬眉,昂起头来,问道:“一半的伏袭者又是多少?”
“有人说是十余人,也有人说是二十余人。”花语裳道:“二十余人可能是夸大了些,但单剑杀十人应是无假。”
方贤沉吟不语。良久,才开口问道:“有没有查出是什么人对伍家小侯爷下的手?”
“以伍家这么庞大的势力都没能查出事情的真相,”花语裳回道:“我来固原不过三个月,哪有这本事。”
听她这么一说,方贤嘿嘿一笑,挠头再问:“我送过来的那几个人现在怎么样?”
“有两个随在驼队里,其他几个人城内城外各安排了一半。”说着,花语裳好奇的问道:“你弄这么些人做什么?控视我么?”
抬眼见花语裳的脸上并无不快之色,哈哈一笑,放低嗓音说道:“有了这些人,我们才能看到更多看不到的事,听到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见方贤一脸的慎重,花语裳似有所悟,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说着,伸出葱葱五指,屈指数说道:“让我们在城内城内买粮以屯,暗地里购硝磺,私进生铁,秘雇铁匠……而且,所有的东西与人都秘密送到那边去,你是想……”花语裳起身走近方贤身前,附耳低语道:“是想造反么?”
听得花语裳这低声一语,方贤脸上竟毫无变化,只微微侧头,深深地吸了一气,嘿嘿笑道:“香,香……”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香,还是想。
花语裳闻言大窘,一把扯住方贤,红着脸说道:“你给我下来。”
方贤哪敢下来,只自往内中缩去,无奈手被花语裳抓着,竟一时挣脱不得。
花语裳提起脚来,欲要踹他两脚,怎奈方贤绻于被中,踹之不得。眼珠一转,低下头去,张唇一口咬在方贤腕上。
剧痛袭来,饶是他受过刀箭之伤,也禁不住惨嚎起来。
嚎过之后,看着花语裳带门出屋,方贤抚伤感叹不已。
可才发出长长一声叹息,房门又被人突然推来,花语裳那张宜嗔宜羞的脸探了进来,丢下一句话方去:“不许娶上官如烟!”
一天之中亲历了两个女子的真正面目后,方贤的脑中忽地又浮现出两个男人的面目,一个是他的恩师上官道,另一个则是伍家的小侯爷。
想起上官道一大家子齐聚一堂询问自己的姻事,方贤心头顿时微微一紧:这不是征询自己的意见,而是明明白白地让自己无条件接受。
以上官道的为人为何要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