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道所料无错,早在他接到军报的当天,白夏马军天未亮便撤师回国,令得渡河驰援的帅司大军望之兴叹。
此次驰援景泰的人马有近两万,但由于援军是由怀德军与惠安军临时组成的援军,且军中主将各怀心思,故而只能望着拓拔兴引军后退而不敢追击。
援军中,怀德军的主将是其军主伍战,是伍家绝对的核心人物,而惠安军的主将则是上官道的胞弟上官儒。虽然帅司任上官儒为援军主帅,但身为大数值西北之地根基最深家族势力最为庞大的伍家核心人物,伍战是不可能完全听命于自家最强劲的对手上官家的,尤其是上官家的第二号人物——上官儒。当然,如果是上官道在此,他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有任何违逆。
眼下,两人又正为一事而各执其见,都不肯退让丝毫。
上官儒,观其名似乎应是个儒将,但若是观其面相体形,却是一个面上有虬须,面上有疤,身形魁梧的粗猛之人。
此时,只见他大手狠狠一拍案几,震得案几上的诸多物事纷纷翻倒,道:“如今白夏大军退兵,必然会顺路碾碎焚了他们大本营的方贤,我们若是眼睁睁看着这数百大梁真男儿毁于眼前而无动于衷,日后必为天下人唾面!”
伍战闻言冷冷笑道:“为了区区数百人而置我万余儿郞于险地,孰轻孰重,莫非你是睁眼瞎子不成?”
“你……”上官儒戳指伍战,道:“你真当我好欺不成?说得儒爷我性起,一镗结果了你。”
这话一落入伍战的耳中,浑身不由微微一僵,嘴也立时僵住,不敢再冷笑反唇。
“也罢,我也不愿与你这自私的混帐货搅在一起。”上官儒说道:“既然如此,那你我便就此分兵,你引你怀德军人马驻于景泰城外防敌反扑,我另引自家兵马前往追截。这样,既可救应方贤,也可防白夏大军突然调头反攻震武。既可以迫得他们不敢四处劫掠境内百姓,也可以使得我们能够进一步探探白夏军的虚实,看看他们此次是不是真的想取我大梁河西之地。”
“你欲何去何从与我有何干系?”伍战仰头望着帅帐帐顶,道:“只是到时候可别遣人来向我求救。”
“我上官儒一生所历之战何止百数,可曾有过败迹?”上官儒不怒反笑,道:“都说人越老就越是贪生怕死……伍老八,你老了!”
伍战是固原侯伍长清之弟,排行老八,如今年有五十六七,故而上官儒笑他老了。
“你……”伍战拍案而起,正要发作,却听得帅帐外有人通报道:“两位军主,营外有一队人马正急驰而来,值守官特遣末将前来问策。”
上官儒与伍战一听,立即停止了舌争,同时整甲而出,问道:“那队人马打的是什么旗号?”
“风雪太大看不真切。不过,远远看去,他们的旗帜在白雪中特别显眼。”
上官儒边走边问:“如何显眼法?”
“他们旗帜的颜色如火,亦似血,所以虽相隔两三里远,但在风雪中分外的显眼醒目。”
“如火亦似血?”上官儒闻言蓦地驻步,略一沉吟,继而大声笑道:“这西北之地打如此营旗的只有一个。”连连催促道:“走走走,十之八九是方贤的铁血营回来了。”
……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怀德军的万人操练场内,风雪依旧。只是,风雪中的每一个人都知道,操练场内的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某些人的到来,而今天也将成为某些人一生当中最引以为傲的一个日子。
方贤引着铁血营仅存的两百骑,以及新投于营下的吴晋吴唐兄弟的近百壮勇,高举着血红的铁血营独特的营旗,从数万军容整齐的人马夹道中昂首缓缓行过。
数百人行至操练场将台前时,纷纷下马,驻立行以军礼,方贤上前一步,高声说道:“大梁西北帅司怀德军铁血营奉命驰援景泰,终不负国恩而旋……”
方贤肃脸将上官文教与的一大篇歌功大梁、颂德天子的绕口言辞一字不差说完,长长吁了一口气,再领着铁血营众军行礼道:“请太子殿下,请太尉,请大元帅,点军!”
方贤说完,上官道与太尉言清各自讲演并当着数万军马褒扬了铁血营一番后,太子宋宣这才推开遮雪的伞盖,高立于将台之上,手一挥,道:“请我大梁铁血男儿们酒!”
话毕,立时便有数百铁甲壮卒各捧了一碗酒水,礼端至铁血营各将士面前。
“江山多娇,铁血男儿竞折腰!”太子宋宣接过司仪端送过来的酒,两手捧酒朝方贤等一众将士弯身一躬,道:“烈酒入腹尽化血,男儿为国竞折腰!诸军,请饮!”
“烈酒入腹尽化血,男儿为国竞折腰!”方贤等人山呼而应,齐齐举酒:“殿下,请饮!”
两相饮尽,皆将手中的酒碗朝下一翻,再次高声呼道:“谢殿下酒!”
太子将朝下翻转的酒碗扣在旁侧司仪手捧的托盘内,摆了摆手,道:“此酒,乃是本宫代圣天子、替大梁千万百姓对诸军的谢意,无须谢本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