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贤见李奇神情豁然正常,起身站定,尽管连他自己都很奇怪为何只听李奇三言两语便相信了他的话,此时仍以晚辈礼请他说来:“但请节帅吩咐。”
李奇很是欣赏的看了他一眼,抚着仍挂着珠水串儿的美髯,笑道:“以后见着你祖父,请代我向他老人家问个安。”
方贤闻言四身一颤:“什么?你是说家祖父并没有……”
李奇伸手示意方贤坐下说话,待方贤坐定,缓缓说道:“去年太子殿下的密信中提到过令祖父,说他老人家仍然安健。”
“这怎么可能,祖父鹤去时,我可是亲眼所见的。”方贤这才明白李奇先前诈闻祖父仙逝时的神情纯属作戏,再看向李奇时,眼中已有了忌惧之色。
“有句话你可得好生记着,这世上很多物事,眼睛所见的最是虚假,唯有用心感受到的才最真切。”李奇手拈黄玉,闭目相对,仿佛能感觉到黄玉的异样之处:“就如这块黄玉,就如朝堂之事。”
方贤看向李奇指间的黄玉,深吸了口气,也学着李奇闭目以对,气息尽吐时,他似乎也感觉到了黄玉确有些怪异,只是一时想不通透怪异在何处。
“太子殿下不同于泰安帝,他有大才有大志更有大胸怀。”李奇张眼,看着正闭目感受着黄玉的方贤,面上露出了会心笑容:“令祖父一直以来都是太子殿下的东宫擎柱,以太子殿下的才志胸怀,会让令祖父在他稳坐龙椅前撇开放任不管么?更何况,令祖父之死也是太子殿下与其做给天下人看的。”
“做给天下人看的?这话怎讲?”
“如若你在大梁,定然能通过某些渠道知道泰安帝对太子殿下并不满意,更可以说有些反感,甚至害怕。”李奇每每提及泰安帝时总会提高语音并略作停顿,落入方贤耳中,直让他以为李奇与泰安帝有着某种君臣之外的情感,只不过这种情感说起来让人感觉有点刺耳。
这下方贤不再插嘴,因为以他如今的身份已经完全插不上话了。
“大梁立朝以来,太子逼宫之事并不少见,然而每个逼宫的太子继位后也大都成就了一番功业。如今的太子也身俱才志,否则,我当初也不会在太子殿下与令祖父的授意下投敌叛国了。”
方贤听了心中更惊,原来李奇竟是太子下在白夏国的一枚重要棋子!更想不到李奇竟然为了太子所谓的江山大业而甘然受命,以至舍弃家族百余口性命于泰安帝的天威龙怒之下。
虽然李奇并没有向他细说自己的真正身份如何如何,但此时的他已经从李奇的言语中找到了他想要找的答案。
方贤望向门旁窗棂上渐渐发白亮光的白纸,屋中顿时静如深夜,所闻者唯有彼此之间的呼吸声。
两人都没有坦白地言明各自的身份,当窗棂上的白纸被血红的光亮染透时,心中同时升起的某种情愫令得彼此间再无隔阂,仿佛两人之间的窗纸一下被光亮捅破了一般,尽管两人都正暗自奇怪为何初一见面就这般投缘这般信任……
人与人之间,那一瞬间的情感永远无法解说得清楚。于是,方贤将这份情感用力的往心中抑下,问道:“太子的大志是什么?”
李奇回首,反问:“大秦始皇帝的生平大志是什么?”
方贤立即闭嘴。
他是见过太子宋宣的,只是他怎么也没想过那位瘦削的美男子胸中竟蕴藏着如此大的心志。
秦始皇虽未见过,但这位始皇帝的生平志事他还是知道些的。
如今天下已乱,大梁光是北边与西边便有东满、北羌、白夏与大萨等四国虎视,再加上周边一些不断迭变的小国,天下岂止七国?更何况,战国时各国之国力又岂能与现今的诸国相提并论?
李奇见方贤望着窗纸沉思不语,仿佛若无其事地笑道:“有机会替我转告太子殿下,李奇……无悔。”口中虽说无悔,眼角却已微微颤动:“再有,祖良一如令祖父所言,天生反骨。不过,我的棋艺还算过得去,越是危险之棋,我越有兴趣,我的处境也越是安全。”
方贤转身,李奇将掌中的那方黄玉托于面前,颌下长髯无风自动,眼中豪气泄满全屋:“我相信,你一定有机会亲手将这黄玉交付太子殿下的。”
“我明白。”方贤两手托过黄玉,知道李奇说这话是想让他保住性命为要,道:“我想,当我将这黄玉交与太子时,他应该会让我见见祖父的,我也会替你向他问安。”
“你很聪明,”李奇赞道:“不过,我是不会让你们见到你们想见的那个人。”
方贤心知李奇所说的那个人是什么人,仍长哦一声,问道:“我们是谁,那个人又是谁?”
“准确地说,是你们那支商队的人,而你们要找的那个人就是我的人。如今你连我也见了,我想,那个人不去相见你们更为安全,因为那位夏州来的人,眼下也正在城中。她身边有不少白影堂的高手,要是被这些白影子闻到了些什么,你我只怕都不会好过。”
方贤故作淡然地道:“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不过,我并不想卷入什么事情太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