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奇坐于正堂,面前摊着一盘棋,棋已走十余子,从布好的棋局来看,黑白两方势均力敌,局势不相上下。
李奇左右手各执一子,蹙眉苦思,迟迟不曾再落一子。
门外人影一闪,李玉挺身而进,见李奇依然沉于棋局之中,行至一侧,冷眼旁观。
“这一步棋应是赫连塔山先落子。”李玉一旁提醒道。
“他动了?”李奇仍两眼紧盯棋局,不曾回首:“多少人马,都有哪些人?”
“动了,至少有五百精卒,除却前些天被他拉拢的将官与世族,连马军都指挥使拓跋益也夜入赫连府。”
“拓跋益?”李奇缓缓回头,看向李玉:“你能确定?”
李玉认真地沉首:“错不了,盯着赫连老四的几拨人都传回来了这个消息。”
李奇再次转身,面朝棋局,落下一黑子:“想不到拓跋家也掺和进来了,看来,今夜的这局棋,他赫连塔山不只领先我一手啊。”
说着,再执起一枚黑子:“祖良现今可是在赫连塔山府中?”
李玉行至李奇对面,搬过一凳坐下:“自祖良宅院内的火情消弥后,他便与一斗篷人离开了祖府去了赫连老四那边,再也没出来过。”
李奇嗯了一声,手中的黑子接而落于棋盘:“我与赫连塔山之间的这局棋,他可是连连先了三手了。此时天夜未明,他又是白夏人,而今又与城中诸将各世家联手,此时的赫连塔山真可谓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握掌间啊。”
“三者尽握,无论换作是谁,都会先行出手的。所以,这第一步棋还应该是他先下。”李奇执子再落:“如今这棋盘上,他可是连先四手了。”
李玉静静地看着面前棋局,苦眉思索,俄而,问道:“赫连塔山趁天时拥地利挟人和,以如此汹汹气势而至,大哥,我们只布了两步棋,怕是抵挡不住啊。”
“你错了。”李奇低头埋首于棋局:“我们不是还有石头这步棋么?”
“他?他这步棋怎么下?你不是让他暗护那位贵人了么?”
“以赫连塔山的能力,应该早就知道了那位的存在,不然,他如何胆敢如此急促的对我下手?显然,他在防我这步棋的同时,也同样做好了应对之策。故此,他应该比我更为重视这步棋,因为,他想利用我的这步棋来反困于我。”
“赫连虎是棋手,所以他会留在府中摆弄棋子操控布局,所以……”李奇拖着长长的声音道:“对于石头而言,这是一个让他兴奋的离别。”
提起石头,李玉笑得很苦:“他前几日跟我提起过,他的钩从当年屠了那队白夏铁鹰军后,已经有整整六百个日夜没让人离别过这个尘世了。”
“我刚才着人传话给他了,今夜,只要他的钩让某些人与这个尘世离别,那么,他就可以跟我别离,去他想去的地方,找他想找的人。”李奇落下一枚白子,白子直落黑子腹心:“不过赫连塔山还不能死,让石头乱其心扰其阵脚也就是了。”
李奇双眼虽未离开过棋局,但眸中已然泛起离别的伤感:“他是一个不错的人,希望下次再与他相见时,他不是来让我离别的。”
说到此处,李奇突然问道:“你查过了没有?”
“查过了,他们七个人分两批入城,眼下正在城中。”李玉回答道:“不过,入夜后,有两个人离开了,至今仍未归去。”
“这么说来,祖良宅院里的那把火应该就是离开的那两人放的,顺儿也应该就是他们带走的了。”李一手执子,一手抚着美髯,笑道:“有意思,有意思,就这么两个人竟能将我与赫连塔山两人迫得深夜奕搏。”
李玉没有答话,他虽常被人赞为节度使幕府的智军师,但在自家大哥面前,却总有一种智短的感觉。
所以,他只能静静地看着大哥眯眼沉思道:“你们两个究竟是怎样的一步棋?今夜还会不会走?是黑子还是白子?如果你是白子的话,我会暗中帮你们一把,让你们平安出城而去。”
“如果他们两个不是呢?二公子也在他们当中……”
李奇的手忽的一颤,棋子落盘,半晌,才缓缓说道:“看吧,商队是必须放出城去的。”
李奇说着,仿佛想起了什么,凝眉道:“如果他们真被白影堂的人盯上了的话,你无论如何都要保得二公子安然出城,必要时,商队的人你可以让人将他们……”
李奇一掌斜劈:“只要能保得二公子平安,任何与他有接触的人都可以除去。”李奇眼角闪过一抹冷狠:“包括你,也包括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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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塔山居于主座,让下人上了香茗后挥手令其退下。
屋中坐着十余人,个个神色肃穆,甚至有些忐忑不安。
赫连塔山捧茶扫视一圈,笑道:“诸位,请茶。这可是老四我珍若性命的‘吓煞人香’,诸位品品,看看是否茶如其名。”
赫连塔山知道众人中并不是个个都跟他一条心到底的,所以自称老四来套近彼此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