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闪烁,夜里的大漠空旷、宁静,宁静得让人愿抛开尘世间的一切,而躺身在尘沙上沉睡,不愿睁眼醒来。
然而,此刻的刘秦与秦四通伏身在一个小沙丘后毫无睡意,两人都极目望着里许外的铁鹰军营地。
铁鹰军在入夜后又退马两里,与小堡相距三四里驻下,外围四周散出数十哨骑游巡。再细细看去,朦朦胧胧中能看到三面的营地各有其阵。东面的主帅营如城墙般不远不近地堵住小堡门口,南北两面人马则又各分作两营,一前一后一左一右交错驻定,如同桶上的铁箍般将小堡死死箍定住。
再望向被铁箍紧箍着的小堡,小堡内仿佛没有明显的火光,星月下无比安静。
刘秦舔了舔唇,将上身的衣裳扯开,围搭在腰间,偏头问向秦四通:“什么时候动手?要是等到天亮,我们这三四十号人怕是与三四十头羊没什么分别了。”
秦四通圆滚的身子在沙地上翻了个身,仰卧在地,望着天上的星月,半晌才徐徐说道:“现在时机未到啊。”头再往沙地上一偏,看向刘秦,问道:“你可知道一天之中,人在什么时候是最困乏的?”
刘秦拢了拢披着的头发,一手握住,咬在嘴里。可头发上沾了不少沙尘,连忙暴而一口头发吐出,连喷了好几口才淡然了些,说道:“应该是子夜吧,人在这时辰都睡下了。”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吧,其实,人在睡梦中也会具有一定的警觉之心。只有在天亮前一个时辰,才是人最困乏最放松的时刻,所谓黎明前的黑暗,正是此意。”
秦四通又略略起身,望了眼铁鹰军的营地,继续说道:“所以,我们若要出击,一定要择于此时。我们一动,铁鹰军必动,铁鹰军一有异动,方贤他们一发现铁鹰军有所异动,是绝不会错过这仅有的一次突围机会的。”
这机会的确只有一次,一次之后铁鹰军必会有所防备,一旦错过了,那时再如何拼命,也不过是拿着人命往深之无底坟墓里填罢了。
秦四通看着刘秦那浑不在意的模样,心中直直来气,低声骂道:“你这家伙,整天吊儿郎当的,没半点精进之心。瞧瞧人家方贤,人看起来散散懒懒,为人做事却是如同行步大漠,一步一印,步步莲花,观其前途成就定未可限量……你看着我做什么?说你还不服气是也不是?”
“服!哪能不服!”刘秦见他生气,忙将身子往外移了移,说道:“不过,他是我兄弟,他若有似锦前程诺大成就,我自也高兴。”
秦四通一拳击得刘秦身弯如虾:“你高兴个球,忘了你父亲了么?”
刘秦登时一怔,上身猛然坐起,先前的戏谑之色瞬时全然褪去,双目圆睁,牙关紧咬,面骨高高突起,两手狠狠抓起地上的黄沙紧紧握捏,脑后的头发也随然飘起:“终有一天,他们带给父亲的一切,我必教其十倍百倍偿还!”
秦四通轻轻长叹,伸手搭在刘秦小臂上,向刘秦点了点头。
刘秦长长吁出胸中的一口闷气,手一松,沙自掌指间滑洒而下,随即被夜风吹起,飘散在夜空中。
……
看着夜风将手中的丝帕往东南方向高高吹起,白辛偏首问于子文:“一个时辰应该过去了吧?”
于子文仍披挂重甲,虽没有骑在马上那般吃力,但身上的铁甲被夜风吹得冰冷。听得白辛问话,忙放开裹在甲衣上的大氅,上前两步,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再过半刻便够时了,公主是否有事吩咐卑下?”
“传我令,时辰一到,北面人马,西北方向,火箭远攻。”白辛手一挥,将令符掷给于子文,转身进入营帐。
于子文捧着令符活泛了四肢翻身上马,立于马背放眼三四里外的小堡,蓦然发觉堡内隐隐荡荡泛着点光亮,似乎是火光。
……
方贤将一小片残断的木门板搭在火架上,火光顿时一暗,随即木板着烧,火光大起,周围为之一亮,火架四周十余张脸上在火光映射下变得更是清晰。
方贤扫视众人一圈,发现不知不觉中,自家杀马结义的兄弟几人除刘秦不在外,正好与尚且活着的八九家马贼头领半围相对而坐,而此时的赫连虎故意离于众人圈外三四步远,倚靠在马鞍上闭目养神。
方贤摇头暗笑:想不到这虎虫一般的大块头竟也有着这等头脑。
方贤好歹也在这大漠里磨砺了年余,自然看得出赫连虎有意将自己置于圈外,不想掺乎进来与两方争利。
方贤杀马结义时排行老幺,论座自然是排在最末边,因而与赫连虎靠得最近。
方贤往后挪了挪,拉过来一个马鞍,与赫连虎并排靠着。
他对花道水突然有了一种莫名的反感,花道水的确很是有才智,但对利之一字看得太重。几个简单的问题却是与众马贼头领生生磨了近半个时辰的嘴皮子,到现在都还没个定论。
方贤指了指赫连虎的左腿,问道:“明日或许有大战,还撑得住撑不住?”
赫连虎抬手扫了扫泛着火红光泽的光头,咧嘴笑道:“当年,白夏大军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