蜿蜒的小路像条长长的白蛇从山下一直向上,钻进了寒石寨那些早有些破烂却依然坚挺的吊脚楼里。寨前空地上的雪已经被清扫干净,剩下一大片湿漉漉的水渍。大门口的青石板上垒砌着两个依偎着的雪人,其中一个高大些,坐得也直,另一个则显得娇小许多,头歪靠在那个高大雪人的肩上。两个雪人的臂弯互相搂着,竟像是要在这寒冬雪天里给对方以温暖。
兰珠看了看面前的雪人,将一颗红辣椒插进雪人的脸,自言自语地说道:“你看喽,我的鼻子冻得都红了哟。”她接着又皱起眉头思量片刻,从屋檐下挂着的辣椒串里挑了一颗略青的辣椒插到另一个雪人脸上,说:“你莫笑喽,你笑我的鼻子冻红喽,却不晓得你自己的鼻子冻得都青喽!”她呵呵笑起来,脸上泛起了红霞,像春天绽开的花儿一般灿烂。
山前的小路上响起噗嗤噗嗤的脚步声,正半蹲在地上欣赏雪人的兰珠忽然直起腰来,兴奋地转过头,便看见兰剑拎着黑色的刀正站在路口看着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兰珠的兴奋随着一转身而消失,脸上的红晕却更加红了,冲兰剑喊道:“你鬼鬼祟祟做啥子嘞,站在这里还以为你是个雪人哟,看你那身衣服,比我堆的雪人还白哩。”
兰剑看着长条青石凳上那两个雪人,撇了撇嘴,说:“你堆的雪人是谁?”兰珠看他的眼神怪异,伸手做要打的样子,笑骂道:“你想啥哟?就是寻常的雪人嘛!”
“回去吧。”兰剑说。
兰花将双手拢到嘴前,用力哈着气,眼望着山前的小径,摇头说:“铭川哥哥和阿捏果大叔还没回来哩,我如果下了山。他们回来就莫得饭吃喽。”
泛白的天空已经渐渐发暗,冬日里的白天总是特别短。山前的路上只有兰剑来时的脚印,这种天气。就算山里那些没有冬眠的动物也难得出来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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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捏果唯唯诺诺跟着杜铭川转身,听到“射死他”这三个字的时候。心里猛然一惊,身后那张大弓嘎吱嘎吱被拉开的声音也骤然清晰起来。他有些迈不动步子,见杜铭川毫无停留的意思,便只好跟了上去。弓弦拉动的声音已经停止,想必那张大弓已经拉满,只要那几根粗壮的手指稍稍一松,泛着寒光的冷箭必会呼啸而来。不知道这一箭是对着杜铭川。还是对着自己?无论对着谁,另一个也逃脱不了下一箭,打了一辈子猎,没想到头来却成了别人箭下的猎物。阿捏果有些担心地想着。
雷刚静静地看着两人转身离去,却没有急着放箭。站在雷玉身边的雷阿幼着急起来,上前半个身位大声叫道:“雷刚你倒是快射啊,射死他们!”
雷玉轻轻咳嗽了一声,雷阿幼身子一顿。连忙退了回去。
“阿幼,你知道雷刚为什么不射吗?”雷玉嘴角泛着冷笑,“雷家寨最好的射手,大山里最强的弓,如果这么近射死两个人。太没有挑战性了。”
“可是……”雷阿幼看了看像石佛金刚一样的雷刚,终究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是啊,雷家寨最好的射手,连最快的豹子和最敏捷的猿猴都逃不脱他的一箭,何况是两个人。这两个人此时在他眼里已经不是活人,这种冰天雪地的寒荒大山里,没有什么法律,也没有什么王道,得罪了雷家寨的少爷,任你是什么人,也只不过和他手里的兔子一个下场。
雷阿幼从小就听过雷刚手里那张大弓的神话,从雷刚的父亲护着老寨主那时候开始,任何雷家寨的敌人,没有谁能逃过这张大弓射出的箭。在整个雷家寨,除了寨主家和神秘的老巫师外,所有人面对雷刚手里的那张大弓时,都像面对山神一般敬畏。
杜铭川知道背后的情况,除了雷玉说的那句话,他的灵觉一直在注视背后的一举一动。雷家寨这个神秘的寨子一定不好惹,但他也绝不会因此而像奴仆一般匍匐在对方的脚下。一转身看似潇洒,但背后的危险让他冷汗直流。当雷刚举起那张弓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对方射箭,那么拼着鱼死网破,他也要利用灵觉出其不意将对方三人全都杀死,即便自己身上中箭,即便对方的箭快到自己的灵力无法改变其轨迹一丝一毫,只要阿捏果还活着,那就有活下去的希望。
雷刚的箭一直没有发射,杜铭川决定赌一把。尤其是雷玉说出那句话以后,他就在仔细计算着那张大弓的射程。灵觉轻微感受弓弦的张力,他数着脚下的步子,走得尽量轻松而稳健,不让对手看出丝毫紧张。
两人的身影渐远,已经到了射程边缘,雷玉的眼眯了起来,他知道他们只要再走几步,虽然以雷刚的射技要射中人是轻而易举,但要一箭穿身就不太可能了。他朝雷刚看了一眼,只见雷刚的手依然稳稳拉着弓弦,只是眼睛却露出了少见的亮色。雷玉有些不解,朝前方望去,只见那个不顾性命之忧潇洒转身离去的傻蛋此刻忽然间转过身来,拉开了手里的小角弓,居然和雷刚对峙起来。
雷玉和雷阿幼怎么都想不明白对方是发什么疯,那么小一张弓,难道想和雷刚手上这张雷家寨横行了几百年的大弓相比?那个普普通通的城里人难道想和雷家寨第一神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