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州客人走了以后,杜铭川着实高兴过一阵,但缓过神来就觉得不对,自己烧的玉壶chūn怎么可能比父亲烧的青瓷瓮还要贵?他把这意思跟母亲一说,母亲也表示认同。铭川妈提醒他:“孙校长一直这么帮咱,这客人会不会是他安排来的?就是为了给咱一笔钱,让你好安心读书?”
杜铭川越想越有可能,就决定找个机会问问孙校长,没想到孙天寿主动来找他说话了。
孙天寿说:“我一听说这事儿就觉得不可思议,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来,就想找你问问,没想到你还把我当成幕后的大善人了。”
杜铭川原本以为那二十万就算不是孙天寿自己出的,那个申州客人也是孙校长介绍来的。现在孙天寿一口否认,他心里就没了底,怎么也想不通这事儿的前因后果。
俩人找了块干净石头坐下,分析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最后孙天寿说:“你也别琢磨这事儿了,有人给你钱总不是坏事,不过切莫被钱冲昏了头,以为自己真可以和金学农一样挣大钱了。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读书,不光学校里教的那点东西,还要开拓眼界。”说着指了指眼前的山,“金鳞总非池中物,要走出这山沟沟,飞到天上去。和外面的世界一比,别说金学农那点家当,就是整个七星镇加起来,也不够人看的。”
杜铭川看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峦若有所悟,点点头说:“校长,我明白了。”
按照当初的约定,杜铭川有半年的时间烧窑,但第二窑就烧成了,这比孙天寿预计的要快得多。这时候还没到暑假,杜铭川正好赶上学校的期末考试。落下了将近三个月的课,没人看好他还能考出什么好成绩,但期末考结果一公布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杜铭川居然考了全年级第一。
又会读书,又能赚钱,这娃是个神童。这是七星镇上人对杜铭川的新评价。
一到了暑假,小窑村的人都盼着杜家再次烧窑,尤其是平常关系走得近,自家作坊生意又不太好的,指望着到杜家的龙窑来干几天活。一方面杜家的窑这么挣钱,杜铭川又是个孩子,少不了人手,按杜家以往的为人,必亏待不了帮工的人;另一方面,大家都好奇这玩意儿为什么这么值钱,老杜家的手艺有何奇特之处,想着从中学到点什么。这笔账怎么算都不会亏,甚至有人就准备关了自己的作坊,专门来给杜家干活。
杜铭川却出人意料地把烧窑的事儿放下了。每天早晨一大早,他就绕着小窑村的山路跑个来回,再到窑边向阳的山坡站上一个小时的桩,等晨间的rì头升得高了,才慢悠悠骑着自行车去七星镇中学拿报纸。学校里总共订了三份报纸,一份人民rì报,一份吴越晚报,一份参考消息。报纸每天早上送到传达室,传达室的老头儿第一时间会送到校长办公室,等孙天寿看完了,就会被其他办公室的老师拿走。到了暑假这会儿,报纸就堆在传达室里没人看。杜铭川就每天骑车去传达室把报纸拿回家慢慢看,下午再把报纸送回去。
传达室的老杨头喜欢看完报纸和人扯闲篇,暑假里正闷得发慌,见杜铭川每天来拿报纸,正好找到个聊天对象,从天上侃到地下,从国家论到世界,每天胡侃乱吹地和杜铭川说着报纸上的事情。杜铭川总是笑嘻嘻地听着,这些知识和视野正是他需要的,而一个六十岁的老人,无论观点正确与否,用六十年的人生阅历总能讲出一些他想都想不到的东西来。
杜铭川看过的报纸上总是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还有几份征得了老杨头的同意,用剪刀剪了几块小方块下来。
看完报纸,他就学习父亲留下的几大箱书籍,除了瓷器制作鉴赏类的,从诸子百家到历史传记,大多是古籍。那天刚看完了《孙子兵法》,他就到书堆里去翻书,希望找些兵家注解类的书籍便于理解,却翻出了一本《棋经十三篇》。杜铭川没事常去学校门口的棋摊观棋,看见这书还以为是和《橘中秘》一样的象棋谱,就翻看起来。看了半天才发现这书是讲围棋的,而且根本不是棋谱,反倒是和《孙子兵法》有点相似,竟是些大道理。
虽然不会下围棋,但因为刚看过《孙子兵法》,对棋书里“以正合其势,以权制其敌”之类的话有种亲切感。杜铭川也不管那些看不懂的“立二拆三”之类的术语,把这《十三篇》当成了兵书来看,竟也看得津津有味。这一看就看过了头,不知不觉就到了黄昏。他一看过了平时还报纸的时间,急忙拿起报纸,连带着把这本《棋经十三篇》也给裹了进去,腿上自行车直奔学校。
老杨头和杜铭川聊天聊上了瘾,这会儿正等得焦急,见杜铭川来了,急不可待地将报纸收了,正要把闷了一天的话头扯出来,却忽然见到报纸里包着的书,眼睛一亮,说道:“你还喜欢下棋?哎呀,太好了,你不知道啊,我这人平生两大爱好,除了扯淡,就是下棋,这下好了,有你这个小棋友在,咱们可以边扯淡边下棋。”
“我不会下围棋。”杜铭川挺难为情地摸摸头说,“我把这书当兵书看来着。”
老杨头把脸一沉,瞪了他一眼,转而又笑了,说:“没事没事,凭你个瓜娃子那个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