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自幼时起,那些黑暗的过往,他跟着一群奴隶,修建高高的城堡,那时并没有人细想,为什么要修建这样的城堡,为什么要日复一日生不如死地活着,为什么要看着自己至亲之人遭受涂炭,为什么……
所有人都被沉重的劳役压碎了灵魂,活着只是为了求监工手里一碗稀粥,和两个粗粮馒头。
年幼的他也觉得,或许这就是自己的生活,甚至是一生,他没有想过要改变,甚至什么都不懂得。
直到那一天。
那一天和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工地上又来了一批新奴隶,大家都是穷苦人,也谈不上什么打招呼,监工立马给所有人安排了任务,便驱使着他们开始劳作。
新奴隶们卖力地扛着石头,直到晚上才有功夫休息,从监工那里领了各自的口粮,挑个稍微平整的地方,埋头吃起来,吃完就睡,因为明天,还有很多沉重的活要做。
半夜里,雷吞云醒来,那个时候,他还不叫雷吞云,叫小细仔,那个时候他瘦得像麻秆,风一吹就能掠走,扛一块石头都十分地费劲。
雷吞云觉得下腹有些疼,于是走出烂篷子打算撒泡尿,回去再睡,就在这时他听到一阵细细的歌声,轻盈盈地,像羽毛一样。
一瞬间小细仔觉得满天的阳光都变得明亮起来,心像小鸟儿一般扑腾扑腾,他提起裤子朝歌声传来的方向走去,看见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男孩子,正靠在一块大石头边,双手环在胸前,仰头看着月亮唱歌。
他唱得认真极了,仿佛整颗心都沉醉在歌声里。
小细仔像是受了盅惑般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你唱的是什么?”
“九州幻想。”男孩子停住歌声,有些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九州,幻想?”小细仔搔了搔自己的头,他自小只会拔草,捉虫子,摸鱼,偶尔上树掏个鸟窝,什么是九州幻想?
见他不懂,男孩子眼里闪过丝失落,低头看着自己赤裸的双足。
“喂。”小细仔碰碰她的胳膊,“为什么不唱了?继续唱啊,这歌,很好听的——”
“好听吗?”男孩子再次抬头,眼里却有小细仔看不懂的忧伤,“可是会这首歌的人,都死了……”
“死了?”小细仔吓了一大跳,他确实不懂,一首歌跟死有什么关系?
男孩子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看着他。
小细仔又开始搔脑袋,他确实不明白,只是觉得这个男孩子好奇怪。
很多年后,已经改名为雷吞云的雷吞云,不住地回想当初发生的一切——他为什么要用那样忧伤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冥冥之中,他已经知道了什么,可他知道的,到底是什么呢?
男孩子闭紧唇,再没有唱那首歌,后来监工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他们便赶紧着各自溜开了。
之后几天夜里,小细仔都情不自禁地半夜爬起来,去找那个男孩子,他们在烂石堆里见面,男孩子经常做许多奇怪的事——他手里总是拿着一本小小的书册,努力研读。
在奴隶当中,读书识字的人有如凤毛麟角,小细仔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要过那书册仔细看,却根本瞧不出个所以然——书上的字认得他,他却认不得书上的字。
“喂,你怎么不唱歌了?”
男孩子摇头,隔了许久才闷闷地道:“那歌,是祸害人的。”
唱歌怎么会祸害人呢?
小细仔不明白。
不管他们俩如何私下活动,日子还是像从前一样苍白而机械,监工们每天挥舞着鞭子,抽打在他们半裸的身体上,奴役他们,辱骂他们,肆意地践踏他们,却没有一个奴隶敢有任何不满的表示。
这天,一名监工喝醉了酒,忽然走到一个少年身边,一把扒下他的裤子,抽出自己的家伙就往他的屁眼里扎,其实,这样的事从前发生过很多次,就连小细仔自己,都有这样耻辱的经历。
经历得多了,就会变得麻木。
奴隶们都十分安静地看着,谁都不作声,因为他们很清楚,这个时候谁凑上去,死的就可能是自己。
“放开他!”
半空里忽然一声震喝,冲上来一道小小的身影,竟然把监工肥硕的身子推开,监工跌坐在地上,半天方才回过神来,一把抓起鞭子,劈头盖脸地朝男孩子身上抽去:“叫你逞能,叫你逞能!”
男孩子虽然吃痛,却仍旧死死地护着身下的少年,少年则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我会保护你。”男孩子一字一句,那般铿锵。
“啪啪”,皮鞭抽在身上的声音,更加清脆,男孩子后背上的衣服悉数绽裂,露出一条条斑驳的血口,他痛得整个人直抖,然而眉宇间的神情,却依然是那样地桀傲。
“他奶奶的。”监工手臂有些发酸,索性扔掉鞭子,从地上拿起一支铁镐,就朝男孩子的后脑勺上响起。
“杀了他!”人群里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接着,成千上万的奴隶都涌了上去,愤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