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垂暮,将整个定安侯府照的暖黄一片,四周空空荡荡,只余灵堂前的白幡随风飘扬。
萧焕茸跪在灵堂前,身后是一片霞光,身前是一片素白,缟素覆在消瘦无比的身影上,将整个黄昏都衬的凄切苍凉。
她拿起一叠纸,一张一张丢入火盆,火光映在她苍白的面孔上,整个人哀莫大于心死。
听着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没有一丝想回头看一眼的意思。
“阿娘……”
一道颤抖至极的声音从身后缓缓传来,带着无限哭腔与破碎。
她瞳孔一缩,手中的纸堆一下掉入火盆,溅起数点火星。
随后她猛的起身,一下冲到来人面前,“啪”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带着无边痛恨与怒火。
她看着不退不闪的人,胸口剧烈起伏,闭了闭眼睛,一字一句道:
“你与他的事,你阿爹知道吗?”
“知道。”
叶昭榆抽咽不止的点了点头,双目通红,随后一下跪在地上,哭着开口。
“对不起,阿娘,对不起……”
“起来!不许跪!你阿爹是怎么教你的,不跪无错之事!起来!”
她刚刚没有办法不打她,没有办法不怨她,若不是她与西域君主牵连,又怎会落人把柄,定安侯府也不会落得这副样子。
可她阿爹竟早就知道她与西域君主的关系,既然他未有异议,那便证明,此关系纯良,西域并不是要借她图谋中原。
他们二人在此祸端中亦无辜,亦是被贼子所害。
叶昭榆站起身来,抽噎着看着站在眼前的人,满腔的酸楚与难耐,试探着扑进她的怀里,见未被推开,随后抱着人哭的不能自已。
“阿娘,对不起,对不起,呜呜呜呜呜……”
萧焕茸紧紧抱着她,也痛哭出声,这些天头一次痛痛快快的哭出来。
事发至今,她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倒下,不能溃败,她还有一双儿女要救,她还有侯府满门要救,她不能在此时倒下。
可看着满身死寂与破败的小丫头,她还是没忍住崩溃大哭。
她的阿榆,她的阿榆才十六岁,人生才刚刚开始,怎么就大雪满途,怎么就命途多舛,好似走完了他人一辈子才遇见的荆棘路。
这不公平!这一点都不公平啊!
两人也不知道抱在一起哭了多久,只知太阳已接近地平线,再过不久,夕阳便会走到尽头。
萧焕茸抬手擦了一下脸上的泪,又替哭的脱力的小丫头拭了拭泪,音色沙哑。
“阿榆怎么回来了?”
“舅舅让我回来看看阿爹,明日一早他会派人与阿娘一起送阿爹回黎州。”
萧焕茸眼眸颤了颤,回黎州,他是该回黎州了,可是,
“你们该怎么办?”
“阿娘放心,我会留在盛京周旋,我们都不会有事的,你先带阿爹回家,别让他久等了。”
萧焕茸红着眼睛点了点头,音色哽咽,“好,我先送他回家,然后再回来找你们。”
“嗯。”
“去看看你阿爹吧,你阿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
叶昭榆从阿娘怀里出来,目送她离开后,又回头看向灵堂前的棺椁,眼睛又是一热。
随后擦了一下眼泪,抬脚朝着棺椁走去,清白的面容一寸一寸映入她的眼帘,她腿一软,终是跪倒在棺前。
颤抖着手去摸他额前的血痕,整个人像是从中间被劈开了一样,心脏抽着抽着疼。
“老叶,老叶,我来了,我来看你了,你为什么不等等我,你为什么不等等我!我能救你们!我能救你们啊!呜呜呜呜呜呜……”
她终是跪在棺前捂着脸大哭出声,整个人崩溃无比,不断地哭喊着。
“你为什一定要死守忠勇,他不配啊!他配不上你守了一辈子的忠勇,他不是我侯府要追随的良主!我侯府满门忠骨,白献刍狗……”
他果真做到了“死守忠勇”几个字,可一身忠骨献明堂,换来的只有片刻喘息。
随后所有阴谋粉墨登场,只他一人行至黄泉。
怎么能这样,世道怎么能这样!
她趴在棺椁上痛哭,无声的问着周遭万物,可却只见黄昏到了尽头,被黑暗将最后一缕光线抬入长夜。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几只流萤煽动着翅膀,缓缓飞入灵堂,悠悠绕着跪在灵堂前的身影翩跹。
叶昭榆闭着眼睛跪在蒲团上,没了喧嚣的力气,像是沉寂下来的死海,不会再为任何事情翻腾起浪花。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身后,沉静的眼眸看了一眼跪在灵堂前的身影,眼眸微眨,缓步走了过去。
叶昭榆长睫颤了颤,并未睁眼,音色带着哭过后的沙哑。
“他们出城了吗?”
丹娘走到灵堂前先点了三炷香祭奠英烈,随后转头看着苦苦支撑许久的人,抬手将人靠向自己,音色沉缓。
“姑娘不必担心,他们已经通过密道出城,我也已放出消息,中原各地的怀远军会为他们开路,他们能安稳到达边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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