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知道他们口中的‘王女史’同自己认识的是不是同一个人,但她想,大约只是同姓而已,毕竟,自己之所以迷路,就是为了帮王女史找她掉落的手镯。
王女史说,那镯子是淑妃娘娘赏她的,丢了,她也就活不成了。
事关人命,荷回不敢怠慢,忙不迭沿着宫墙找寻,可天色渐黑,别说镯子,便是宫墙的颜色,她都快瞧不见了。
等荷回发现有人远远过来,嚷嚷着要拿人时,才发现不对。
自己大抵犯了宫中什么忌讳,要被抓走下诏狱去了。
下了诏狱,就决计做不成宁王妃。
慌忙之下,见太液池边隐隐有艘小船,这才躲了进来。
本以为那些人见不着人就走,谁知脚步声却越发近了,仿佛下一刻就要掀起帘子,将她提溜出去。
电光火石间,小船却开始游动,顷刻间就远离岸边。
荷回猝然抬头,黑漆漆的船舱内一同方才安静,竟叫她分不清究竟是小船当真在滑动,还是她在做梦。
她呆呆坐在那儿,犹豫半晌,说:“你,你别划远了,我不大熟悉这里的路。”
划太远,她回不去可怎么好?
那人似乎顿了顿,随即船只缓缓停下。
荷回很疑惑,明明自己压根瞧不见,可还是清楚察觉到他在看她。
像在观察一只小兽,带着探究与玩味。
那些宫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艘小船,喊他们回去。
荷回咬了下唇,睁着一双大眼睛朝男人所在的方向望去,一片漆黑之中,她声音微颤,“我方才说错了,您划吧,我给您钱,别把我交出去。”
手往荷包里一模,却是空的。
她忘了,从家里带的几块碎银子早没了。
荷回有些尴尬,“我,我下回一定给您。”问他身份,“您怎么称呼,在何处当值,我好过去找您。”
船舱里一片静谧,对方并不吭声。
荷回简直要哭,连连保证,“我说的是实话,您别不信我。”
“回哪儿?”好半晌,他终于问。
荷回心头一松,忙道:“寿明殿。”
对方没再多问。
船只再次动起来,在太液池里飘动,远处琼华岛上的戏还在唱,婉转婀娜,悠扬清丽。锣鼓敲下,伶人开嗓,故事动人心魄,只听人唱:①
“晚来乘兴,一襟爽气酒初醒。松开了龙袍罗扣,偏斜了凤带红鞓......”
“是太真娘娘在长生殿乞巧排宴哩。”
“多咱是胭娇簇拥,粉黛施呈。”
荷回抱膝蜷缩在角落,并不知道这是在唱什么,只觉这几句唱腔似有魔力似的,深深勾着她,不由听得入迷,等回过神来,船已经停靠在岸。
掀开帘子,几盏熟悉的宫灯静静耸立在宫墙下,明灭不定,偶尔有宫人走过,行色匆匆。
这个人,当真把她送到寿明殿外头来了。
“还不走?”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在夜里听不清晰。
这是遇上好人了,荷回感激不尽,再次询问他姓名。
“定要知道?”
荷回点头,“说好了要给您钱的。”
对方似乎被她逗笑了,浅浅的笑声在夜里回荡着,羽毛似的,挠得荷回耳朵痒。
“下回吧。”他说,“等下回见面,我再告诉你。”
荷回想,他大抵是个专门在船上当值的,要找他不难,因此点了头,“好。”
掀了帘子,想了想,还是回头再次保证:“我真的会把钱给您的。”
也不知对方听没听见,船只缓缓开始掉头。
荷回心中一急,跳上岸去,映着微弱的烛光,身影飞快消失在宫墙拐角。
一炷香后,小船再次停在万寿宫前。
等船舱里再度安静下来,甲板上方响起动静,却原来这里还站着个人。
此人个头不高,身形微微佝偻,掀帘进船舱,映着月色,摸出紫檀木柜中的火刀,将烛火点燃,随即小心在烛台外头罩上一层清亮透明的琉璃罩。
霎时,船舱内亮如白昼,烛光照在床舱里闭目养神的男人锋利英挺的鼻梁上,落在一大片阴影。
“主子。”
男人缓缓睁开双眼,瞳孔里藏着黑,冰凌凌的,叫人不敢直视。
岸上,数十人浩浩荡荡停在池边,眼睛死死盯着随水波轻晃的小船,蓄势待发。
“姑娘,您也算是有些身份的人,奴婢劝您,还是自己出来的好,别到时候咱们把您请出来,彼此脸上都不好看。”
为首的长随李明福提着嗓子,双手拢在袖中,一副悠哉劝导的模样。
出乎意料的,小船并没有动静。
李明福蹙了眉。
这位沈大姑娘是出了名的无知木讷,莫不是在里头被吓傻了?
他又开口提醒一句。
还是没有动静。
李明福的耐心彻底被耗尽,朝身后抬了抬手,“姑娘,得罪了。”
小火者跳上船,一把掀开帘子,然而不知瞧见了什么,竟被吓得连连后退,险些摔到太液池里去。
李明福狠狠踢那小火者一脚,啐道:“不中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