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夜,亥时三刻。
昌县县衙的大门里,匆匆走出一人。
本准备连夜审案的华林玉,急急地取下乌纱帽,递给身边的下人。
与他一同办案的衙役,跟在他身后问道:“大人,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吗?”
“嗯。”华林玉有些紧张地整了整衣领,对身后跟着的几名衙役道:“我出去一趟,你们不要跟来。”
“这……”
华林玉头也未回,连走带跑的走入暗夜里,一会儿竟连人影都见不着了。
“要不要跟上去?”方才问话的衙役问身旁的人。
被问话的人想了想,才道:“大人应该有私事要办,我们远远跟着吧。”
说完,他便带上两人,不远不近又小心翼翼地跟了上去。
夜风凉爽,华林玉却走得满头大汗。他步伐急促,走几步就要扯起袖口擦擦滴落的汗水,脚步却不肯放慢一点。
差不多一刻,他停在一家废弃的茶馆前,推门进入。
破旧的门,随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发出“吱呀”的刺耳声。
进入茶馆大门后,里面便是一方小院。想来,此地应是原先茶客们露天饮茶之处。
小院里满是腐烂的落叶,和几张被随意丢弃的茶桌。
华林玉蹑手蹑脚地走近,见内里空无一人,他单手放至嘴边,声音极小地用气音喊了句:“姑娘,我来了……”
回应他的,是未曾间断过的蝉鸣声。
“姑娘,您来了吗?”他不死心,又喊了一声。然后像做贼一样,在院中上上下下四处探头查看。
半晌,还是无人应他。
他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怎的,又执起袖口擦了擦一直在流汗的额头。
一颗调皮的小石子,划过染着月色的长空,重重打在了他的后脑勺上。
华林玉本就胆小,那颗石子砸过来时,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点了他的穴,竟让他瞬间僵直地站在原地,连头都不敢回一下。
“喂,老头,你是傻了吗?”清脆的女孩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被吓到一动也不敢动地华林玉,这才彻底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微微松了口气转过身。
可即便他转过了身,也未见来人的半缕身影。
“弦女姑娘,老……老夫都一把年纪了,您就不要再捉弄老夫了。”他对着满院落叶,姿态卑微地说道。
“嘻嘻……”对方只轻笑了声。
这笑声,听得他整个身体都害怕地抖了抖。
颤抖着抬头,他似看非看地朝出声地望去,随后慢慢瞪大了双眼。
在适应了前方的黑暗后,华林玉突然发现,围墙边的一棵叶子快掉完的歪脖子树上,露出了一双淡黄色的绣花鞋。
鹅黄色的裙摆下,那双穿着绣花鞋的双脚,半遮半掩调皮地左摇右晃着。
本是女孩随意烂漫的举动,但在暗月的映照下,投在地上的影子一下、一下又一下……被放大至华林玉的眼前,差点没将他吓晕了过去。
“弦女……”他微微勾着腰,抬头朝树上看去,“姑娘……哇啊!”
突然,一个手持恶鬼面具的人倏然闯入他的眼帘!
本就吓到神志不清的华林玉,这次更是被惊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枯黄的树叶微动,窸窸窣窣响了几声后,一个身穿鹅黄色长衫的女子,轻巧地从树上落下,伴随着“嘻嘻……”的一声笑。
她拿下脸上的恶鬼面具,嬉皮笑脸地走近被吓到半天爬不起来的华林玉身前:“华知县,胆子这么小,是如何做出欺上瞒下的事的?”
见眼前不再是那恶鬼面具,华林玉结结实实松了好大一口气。
他四肢发软地慢慢从地上爬起,似怒又不敢言地说道:“弦女姑娘你……您大半夜的,去哪里找来的这吓人的面具。”
“哼!”珊瑚将面具背至身后,突然一转身指着华林玉道:“昌县那么多恶鬼你不管,还怕多我一个假的吗?这次侥幸让你逃了过去,若再有下次,看我不将你立即就地正法才是!”
见小姑娘气势汹汹地威胁自己,华林玉瞬间被她搞懵了。
他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赔着笑上前小心翼翼问道:“姑娘说的这些话,是大人让您带给我的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老夫以后办事一定会小……”
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才不是!”珊瑚一叉腰,大声说道:这是本姑娘的意思!我警告你,你要是再在昌县犯下什么坏事,本姑娘定不会再饶你!”
华林玉听得脸皮皱巴巴的,还以为是自己听岔了。
自己做的所有事,不都是她家主人指使的吗?虽然来传话的并不是这位弦女姑娘,但谁来不都是一个意思。
结果现在事情是解决了,这弦女姑娘又跑过来义正词严地教训他,这又是想闹哪出?
分家了?闹掰了?或者……她的主人不要她了?
“你……”他正准备问出自己的疑惑,后背一个手刀过来,直接将他劈晕了过去。
眼睁睁见华林玉在自己面前倒下,珊瑚抬起瞪得溜圆的眼睛,问来人:“你干吗?我话还没有说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