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雨后放晴。
天际橙黄色的霞光染红了整座城市。
燕城一隅,某私人俱乐部里。纪宴玩了几局桌球,将杆子扔给旁边的球童,随后走去酒台,拿了杯香槟酒。
纪律师组的局,来的人不少,厅里很热闹。在众多嘈杂声音交织中,南侧的沙发很安静,陆淮年坐在背光的位置,不出声却引人注目。
进门的人都会望他一眼。
瞧着不太好惹,纷纷挪开了视线,也下意识地跟他保持距离。
纪宴走近,在陆淮年身旁的单人沙发处坐下,将手里的香槟酒摆在他面前的茶几上:“听白棋说你今天领了离婚证,我立马从曼彻斯特赶了回来,动用人际关系拉了这个局,想让你开心一点。”
陆淮年冷眸瞥了他一眼:“我看起来心情很差?”
纪宴:“嗯,脸臭得不能再臭了。你难道没发现,这个大厅南北两侧氛围不同吗?你坐在这里,南侧都没人敢来。”
闻言。
陆淮年剑眉微蹙。
不禁想起上个月在盛唐大厦,他和时柒最后一次见面。他紧握着她的手腕问她是不是从来没喜欢过他,她注视他许久,说:“陆淮年,我有点害怕。”
她怕他。
结婚两年他没骂过她,更没打过她,她怕他什么?
……
纪宴也不知道自己那句话到底哪个字眼戳中了陆总的逆鳞,肉眼可见男人脸色愈发沉冷。纪宴转了个话题:“离婚也算一种新的开始,不要停留在过去,我们应该向前看。”
“她确实就是向钱看。”
“什么?”
“我不会怀念她。”
“不是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好像没听明白——”
“我更加不会停留在和她的过去,她影响不到我。”陆淮年起了身,低眸看底下纪宴皱起来的脸,像是在跟纪宴说,也像是在和自己说:“时柒没选择我是她的损失,后悔的也一定是她。离婚而已,我无所谓。”
纪宴:“?”
他有一个字提到时柒吗?
这厮在发什么疯?
没等纪宴搞清楚状况,面前的男人离了席。纪宴连忙追上去:“你去哪?”
“回家。”
“说好的今晚一起喝酒你怎么中途跑路?”纪宴又喊:“你回哪个家?去盛唐总裁办还是滨江润和小区,你不会要去蓉园吧?”
他也是最近几天才得知陆淮年把蓉园别墅买了。
时柒卖掉。
陆淮年买进来。
纪宴追到俱乐部门口,就只看见那辆黑色的车影扬长而去。望着尾灯消失在城市中央,纪宴眉心皱得越来越紧。
-
陆淮年漫无目的开着车。
绕着城市周旋。
以前说‘回家’这个词,他的内心是安定向往的,因为他知道蓉园有一盏灯为他留着,她会在院门口等他回家。
今晚有些焦躁。
更多的还是烦闷。
陆淮年双手握着方向盘,修长的手指用力,隐约见到指骨。徘徊在车水马龙的大都市道路上,霓虹灯很亮,到处都是万家灯火,他漂泊了很久,车子最终停在了蓉园别墅的林荫道上。
朦胧间。
视线里仿佛出现了一道身影。
远处的路灯下,她穿着简单的家居服站在那,踮起脚笑着冲他挥手,兴高采烈地朝他跑跑来。这道身影愈发逼近,陆淮年心口一颤,他坐直了身子,降下副驾驶座的车窗,时柒二字刚在唇边成型,还未出口,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车门外站着的赫然是陆管家。
对方率先开了口:“先生,您今晚在蓉园住吗?”
别墅空置了两个多月。
佣人们都在,他陆管家也还在,但缺少了男女主人,偌大的屋子霎那间缺失了烟火气。也是很神奇,太太离开之后,花架上的多肉全死了,人工湖的鱼都不爱动了,院子里停足的鸟雀也少了。
陆淮年回过神。
他再次看了眼空落的院子门口,这才恍惚意识到刚刚看错了。陆淮年薄唇微抿,隐没在光影背后的神色晦暗,片刻后与管家说:“不住了。”
“那您是回来拿东西吗?”
“不拿。”
“要进屋坐吗?我去冲泡花茶。去年您和太太摘的玫瑰,还剩许多呢。”
时柒喝不惯那些名贵的茶,偏玫瑰花茶她挺喜欢。去年年初陆淮年就让人在后院建造了一个花房,培植着玫瑰。花开的那段时间,他居家空闲时就陪她去摘花瓣。
摘了很多。
管家将这些花瓣脱水晒制成茶底,备着日常喝。
陆淮年没下车,走的时候跟陆管家说了句:“您早点休息,每天按时清扫她的房间,她屋子里的东西保持原状。”
迈巴赫驶离了蓉园。
穿梭数条街道,开进了五一路,拐角便是IFS商场,一眼能望见旺角的桂花糕店铺,铺子前的‘懒羊羊’玩偶正在迎宾。
陆淮年降低了车速,目光多停留了一会儿。就是那短暂的一会儿,他视线里装入某道熟悉的倩影。联想到几十分钟前在蓉园出现的幻觉,他没把这道影子当回事,驱车径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