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绿色的眼睛一直望着他。
就算到了最后一刻也没有闭合。
那只被利刃贯穿的左眼中,烙印着银时弑师后落泪的脸。
这只仅剩的右眼里,无论如何也不能再给他看那副没出息的表情了。
银时放慢呼吸,每一次都要将胸口涌起的痛苦吞咽到胃里。
就这么强撑着笑,感受到他的心跳停止的瞬间。
银时再度抬起头。
如果天空能够降下雨来就好了。
那他的泪水就混在雨水中,就算滴落在高杉的脸上,也只是雨而已。
天空可以放肆的哭泣吧,将悲伤和痛苦全都化为惊雷与闪电。
能够顺势洗涤银时肮脏的灵魂就好了。
可是天空只是沉闷的一言不发。
只顾着露出悲伤的脸来,一切的一切都在乌云中翻涌。
再度沉淀了下去。
流淌下来的液体,沾染到厚重衣服上,黏腻的贴在皮肤上,逐渐冷却干透。
怀里的温度也渐渐的消失了。
再怎么抱住他,试图将冰冷的皮肤温暖回来,也已经无济于事了。
银时最清楚这点。
深深的知晓他停止呼吸的时间,心脏停止跳动的时间。
但依然还是深深的将头颅低下去。
在夹杂着些许尼古丁味道的血腥中。
留恋的抱住自己的另一半灵魂,轻声说着过去的事情。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见面就是吵架啊,打架的。你的脸说不定就长着沙包的模样呢,都数不清楚从小到大,到底往上面挥了多少拳了。”
“那个时候想我们长大一点儿之后,会不会变得再要好一点儿呢。”
“能好好的坐在一起喝酒就好了。”
最好还是在私塾的那棵樱花树下。
花开得极其绚丽,抬起头就能够看到铺天盖地的花瓣。
如云似雪,花团锦簇。春日的光穿透粉色的花雨之间,像是抬手就能够触碰到的幻梦。
柔软的零落在发梢与指尖。
要是落在酒杯里面,也能带着几分风雅。
他们小时候会帮忙打扫院子。
一人一根长柄的扫把,把满院子的粉红汇聚在一起。
可是往往活还没有干完,就因为高杉太欠揍了,不得不把他的脑袋砸进花瓣堆里面。
满地的樱花,又随着风,像是波浪般唰的荡开了。
幼时幻想过。
长得比树杈还高的时候,他们就长大了。
长大了之后,就能买到酒了。
到时候一定要拉上松阳,带上假发,还有私塾里面的其他可能会来的同窗。
勉强再加上个高杉吧,虽然他这辈子都够不上树杈了。
但是喝酒还是人多更热闹。
就那么聊着天。
喝着酒,在酒兴上来之后,躺在天地之间呼呼大睡。
银时抬手擦掉落在高杉脸上的泪。
继续说着再也得不到回应的话,因为回忆而笑着,笑着。
直到本来就没有光芒的天空彻底暗下去。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下起了倾盆暴雨。
樱花如果要纷纷落下的话,也像是下雨吧。
银时咀嚼着花瓣,勉强骗过体内的白诅,宣称自己是在进食。
用宽大的衣袍挡在高杉身上,给他遮住雨水。
又过了多久。
不得不去吃白诅自动找到的恶心食物了。
再过了一段时间。
已经不得不去处理尸首了。
银时才想起来他应该回去一趟。
就连江户都已经彻底沦陷,更不用说那狭小的乡下了。
不会有人留在那里的,这本来有点寂寞的事情。
由于银时背负的白诅,而变成了好事情。
银时还有亲手将挚友埋葬回那里的机会,而不是选一个没有意义的地方草草下葬。
虽然对于他们来说。
无论葬在哪里也无所谓了,但总归是不一样的。
至少,能回到这里也是件好事吧。
“所以为什么我还活着呢?”
银时扯开高专制服,脆弱的纽扣掉在地上发出轻响。
他向下望去,不同于三个月前,绷带正好覆盖了所有咒文的状态。
白诅的咒文是会生长的,如今的绷带已经没办法遮住不断蔓延的咒文。
只是勉强的绑在身上起一个安慰作用而已。
银时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顶多还有三个月的时限,超过这段时间就要再度迎来白诅。
现在还能死呢,怎么没死啊。
“记忆有点混乱吗,真麻烦啊。”
银时抬手像是修坏掉的电视一样,拍拍自己的脑袋。
幼时起遇见松阳,进入私塾学习,参加攘夷战争。
失败后蹲监狱再组建万事屋,之后白诅爆发,他实现了设想的计划成功死掉。
却没死成,直到意识彻底消失之前,他留在那个世界的记忆也还在。
可是为什么会到这种漫画一样的世界就不清楚了。
失忆之前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