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
凌槐绿讨厌这个小名儿,因为这个名字是赵家人给的。
她的记忆里,妈妈从来不会叫槐花,一直都是温柔叫着:“小绿,妈妈的小绿宝贝!”
妈妈说她出生时,窗外干枯已久的老槐树,突然冒出了嫩芽,抽出了枝条。
而她,一定是个很旺盛的生命,所以,她叫槐绿。
妈妈说,她小时候吃够了重男轻女的苦,受够了多姊妹家庭的折磨,所以,她的小绿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孩子,享受着父母独一无二的爱,任凭奶奶和外婆怎么骂,在那个年代也坚决不肯生二胎。
明明一切幸福的像童话,为什么后来就变了呢?
凌槐绿眼睛酸涩,望着昏黄灯光下,越走越近的女人。
那声妈在喉咙里来回翻滚,可她就是叫不出口。
她忘不了前世见到赵秀华时,她哭着喊妈妈,冲上去抱她时,赵秀华僵硬的肢体和眼里来不及掩饰的厌恶。
妈妈,为什么会厌恶她呢?
凌文海停好摩托车,笑着上前:“小绿,你这孩子,不认得爸妈了?”
凌槐绿听见自己哽咽着道:“是爸爸不认得小绿了,我已经五年没见过你们了!”
凌文海脸上闪过尴尬,凌槐绿送到乡下已经八年了。
而他们自从五年前回来一趟,后来就再没回来了。
五年,凌槐绿已经从当初的小姑娘,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这一刻,他心里有些悔恨,家里又不是过不起日子吃不起饭,干嘛要把亲闺女丢乡下这么多年。
赵秀华拉着凌槐绿嗔怪:“你这孩子,是在埋怨爸妈了?你也不想想,我和你爸带着你哥你姐,还有你弟弟,家里三个孩子多不容易。
你以前最是心疼妈妈了,怎就不晓得替妈妈多想想!”
凌槐绿眼里闪过讥讽,她都快忘记凌玉龙这个人了,那是她被送到乡下第二年,赵秀华一把年纪生下的小儿子。
是凌家的太子爷,也是前世死的最早的倒霉蛋。
赵秀华没空跟凌槐绿寒暄,匆忙进了屋里:“妈,我回来了,我哥说你伤着腿了,你咋样了?”
她说着将手里两罐麦乳精和几袋白糖递给了张桂芬。
张桂芬笑得很是热情:“哎呦,二妹你真是的,回自个儿娘家,还带啥东西呀。
二妹,二妹夫,你们这么晚到家吃饭没?没吃我这就去给你们弄。
槐花,赶紧去把你那屋收拾出来,让你爸妈歇着!”
凌槐绿扭着手指:“舅妈,我睡的鸡圈,那地方太小,我爸妈睡着伸不开腿!”
凌文海脸色一下就很难看了,再怎么说,凌槐绿也是他亲闺女,家里孩子多顾不过来,才送来乡下。
可即便如此,他们每年也不是没给大舅哥钱,咋让孩子睡鸡圈呢!
这说出去,让他凌科长的脸往哪儿放。
张桂芬脸一僵,打着哈哈:“你这孩子,说啥胡话呢,你不是一直跟你小翠姐睡一屋的吗?
算了,刚好文兵不在,你把你小舅那屋收拾一下,给你爸妈睡吧!
小翠啊,你去给槐花帮忙收拾!”
赵小翠赖在赵秀华身边,假装没听见:“二姑,你都和姑父买摩托车了,肯定挣大钱了吧?”
赵秀华甩了下头发:“你这孩子,我和你姑父就是个上班的,能挣啥钱,这车也是从别人手上买的二手货。
瞧着不错,可就是个喝油的油老虎,每个月光伺候这祖宗,我就得花一百多!”
刚想开口告状的赵老太,心里瞬间不平衡了。
这个闺女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宁愿花一百多养个铁疙瘩,也不晓得给她这个亲娘给点钱花。
上次断腿问她要钱,就给了二百,这次大老远回来,两罐麦乳精和几袋子白糖就把人给打发了。
她辛辛苦苦养她多年,临老了就是这么孝敬的?
赵小翠亲昵的依偎着赵秀华:“二姑,我听说人说省城可大可繁华了,城里人天天都在吃白面,穿的都是的确良,老太太们还在公园里跳舞,是不是真的?
好羡慕小姑家的红军哥和娇娇,在城里长大读书,我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城里啥样儿呢?”
她不能再留在乡下了,这几日,她算是看出来了,三驴儿就是个心狠要命的东西,拿她挣钱半点不手软。
她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出事的。
她一定要进城去!
凭什么小姑家的两个孩子都能在城里,她就不能了?
赵秀华哪里不懂侄女的心思,瞧她那一脸羡慕,随口道:“你要是不上学,就和我去城里呆几天吧!”
赵小翠霎时心花怒放:“二姑,真....真的可以吗?”
“嗯!”赵秀华笑道:“你这丫头,我当姑的还能骗你不成!”
赵老太见赵小翠缠着赵秀华说话,害她都没机会告状,朝赵小翠挥了挥手:“你出去,我和你姑说会话!”
还没等她开口呢,赵秀华就起身道:“我咋听着是文昌哥过来了,妈,不早了,你先睡,我去跟文昌哥打个招呼!”
屋里一股子屎尿味,熏的人险些要闭气,她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