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因为有了共同的敌人,昔日之敌,变成今日之友,惇王开始和恭王合作对付关卓凡了。
当然,某种意义上,这也是被迫的:再不示好于老六,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结束闲废的状态?什么时候才能“出山”?
老六最大的对头是关卓凡,除了帮着他对付关卓凡,自己也没有别的什么能拿得出手“示好于老六”了。
惇、恭的第一次合作,是告祭太庙那一次。惇王接受恭系的暗示,称病请辞告祭太庙后殿的差使。“奉旨办理告祭太庙事务”的恭王便举荐关卓凡接任,乃有之后御史吴凤阁弹劾关卓凡“失仪”的风波。
可惜,圣母皇太后目光如炬,“恭系”此役,不但没赚到任何便宜,还赔了夫人又折兵。大伙儿都闹得灰头土脸,惇王也就没有从和“恭系”的合作中捞到任何好处。
惇、恭的第二次合作,是蔡寿祺攻讦恭王、恭王君前失仪、两宫废黜恭王、掀起天大政潮的那一次。惇王接受文祥和宝鋆的请求,上折为恭王求情。
曹毓瑛代笔的折子写的不错,可慈禧说:“我也不晓得五爷是怎么回事,今个儿他上折子给六爷说好话,可辛酉年在热河,不就是他说的六爷要谋反吗?到底他哪一句话才是真的呀?”
轻轻几句话,就把惇王这个折子贬得一钱不值了。
折子没有发挥什么效力,加上恭王当时泥菩萨过河。所以这第二次的合作,惇王还是没从“恭系”那儿得到什么直接的好处。
不过,经此二役,至少在表面上,惇、恭二王,“前嫌尽释”,这就有了第三次“深度合作”的“政治基础”。
同上两次不一样的是,这一次的合作。是由惇王方面主动提起的。
刚开始的时候,“恭系”这边,对惇王的提议,并不积极。宝鋆问起恭王的时候,恭王总是说,“放放再说”。
宝鋆却是有点着急的。但他明白恭王的心气已不比从前,也不敢逼得过紧。惇王那头。只能先敷衍着。
这一放二放。就放到了“太后阅兵”。
宝鋆对恭王说:“六爷,那两位现在都不在北京,咱们如果有什么动作,这是最好的时机——过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
恭王的口气终于松动了,但是——
“你不知道我这个五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想想他以前办的那些事儿,你跟他搭伙计。你放得下心?”
宝鋆“哼”了一声,说道:“六爷,我看你就是‘想吃鱼,又怕腥’!你放心,我心里有数:咱们这边,只栽花,不种刺;但凡会‘湿手’的活儿,一律不碰——都叫烧酒胡同那边做去!成则收利,败则保身。有什么好担心的?”
烧酒胡同——惇王府在朝阳门内大街烧酒胡同。
宝鋆的意思,是恭王这边。不论对谁——惇王也好,关卓凡也好。都只唱红脸。
比如,若惇王要干求什么位子,只要那个位子已经空出来了,就“乐观其成”,方便的的话,还可以推他一把。
又比如,若母后皇太后要求“彻查揭帖案”,就劝上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种阴私密事,只能尽力遮盖的,怎好四处张扬,唯恐天下人不知道?大伙儿一齐装傻,难道不是正办?难道不是与人为善?“西边的”和关卓凡,对此也不能说什么吧?
深更半夜偷偷刷帖子,甚至把谁弄“出缺”了——这些会“湿手”的活儿,就全由“烧酒胡同”那边折腾;恭王这边,装傻就好。
恭王终于默许了:“算了,这个事儿,我不管了——不过,佩蘅,你可要当心!”
*
*
天津这边,关卓凡和慈禧两个,自然还不知道,有人正在密谋算计他们,全副精神,都在次日的“演炮”上面。
“演炮”——火炮实弹射击。
辰正二刻,圣母皇太后銮驾来到靶场,御姐下车,登上看台。
轩军小站军营的靶场,设在一个山坳之中。这个“山”,不过一个小小丘陵,山前地势开阔平缓,以山为托,正好拿过来做靶场之用。
看台在东,山坡在西,射击方向,由东向西。
今天的天气比昨天好的太多,天空几乎一碧如洗。清晨的太阳从东南方向升起,射界无比清晰。
三十六门十二磅拿破仑炮,自北而南,一字排开,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晨光之中,铮亮的青铜炮身,闪着耀眼的光芒。
每门大炮旁,各有八名炮手兀立。
“演炮”的火炮,全部选用拿破仑炮,没有“维特沃斯”炮。这是因为,发射的时候,拿破仑炮的“声光效果”更好一些——考虑到今天的“演炮”的对象的特殊性,介么安排,似乎更加适合些吧。
山腰上,垒起了三十六个方方正正的土墩,白粉画边,标志请楚。另外,每一个土墩上面,都插了一面三角红旗。
土墩距大炮大约一里半的光景。
距大炮半里左右的山前平地上,设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