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握住龙玦,严肃问道:“你这话当真?蓝水心的小腹上有一道伤痕?”
她被我吓了一跳,呆愣愣地点了点头,道:“刚才我去给你拿药,中途遇上个掺杂不清的小丫鬟,费了我老多时间,等我回到温泉,那里被几个男人守住了不让人进入。我想起来还和你有热水洗澡的约惩,只好到另一个温泉去了。”她絮叨了半日,才算进了正题:“我进去之后没多久,居然蓝水心也过来洗澡。”
洗澡?我思绪不受控制地跑到了别处,蓝水心和应弘一起回了房间,为什么忽然要去泡温泉,他们是想要做什么?
我心里一痛,几乎不能集中精神,还好龙玦讲到紧要处提高了声音:“她小腹上有一道三寸来长的细长疤痕,可以看出是用尖锐的工具割开腹部。大概是伤药极好,那伤痕愈合得很完整,但是仍然可以看出负伤未久,顶多两三个月。”
“不可能!”我脱口而出,“十一月的时候发生了一桩事情,当时我特意查验过蓝水心的身上,她小腹完好无损,根本没有受伤的迹象。那时候到现在,也未听闻她受过什么刀剑之伤,更别说生孩子了。”
龙玦却得意地笑道:“这便是我说的摄魂术了,她瞒得了别人,却瞒不了我。来,你看着我的眼睛。”
我将信将疑地与她对视,龙玦的读心术我是见识过的,她说出这番话来不似空穴来风。龙玦有一对很漂亮的丹凤眼,双瞳湛湛,灵动如能言语,我只看了一眼,便不能错开视线,眼见着她的眼神从清澈到迷蒙,后来逐渐散逸出一线轻浅的忧伤,忽然便戳中了自家心事,眼睛里不由得酸涩起来。
龙玦清脆的声音打断了我的遥想:“你和应弘之间出了很大的问题,他让你很伤心,是不是?你觉得他爱上了别人,是不是?”
一旦离开了那如有实质的视线,我就感到一种失重般的空虚感,沉重地点了点头,一闭眼还能看到两束盈盈的眸光。
龙玦忽然清脆地笑了起来:“既然这样痛苦,那你便离开他呀。”
这阵笑声如同她平时戴在手上的银铃,倏忽间绽放的脆响令我精神一震,方才那种沉重的压迫感也无影无踪。我回想方才龙玦的做法,惊出一身冷汗:“我竟然不自觉地被你的情绪带动,吐露自己的心事,这便是摄魂术?”
“还差得远呢。蓝水心是不用说话的,只要你看她的眼睛,就要全然落入她的控制,按照她的意愿行动。”
水心有双秋水般的美眸,我对她的美貌印象最深的便是这双眼,我们曾有过无数次对视,她曾经对我下达过什么样的命令,左右过我什么行为?
龙玦续道:“刚刚我一不小心看到了她的伤痕,她立刻对我施展了摄魂术,可惜我虽然不会用,却是会防的。她的摄魂术虽然厉害,比起当年的有琴弛,还是差了几个段数。”
“有琴弛……”
“这门功夫本来就是有琴家世代相传的,我还没在盐帮之外见过。可惜有琴弛发病之后,精神力越来越差,摄魂术也用不了了。”龙玦歪着脑袋,露出一丝迷茫之色,“说来也奇怪,我不可能认错,那么蓝水心的摄魂术是在哪学的呢?”
“是有琴弛教她的。”我自动得出了这个结论,方才发生的事情也有了解释,温泉旁相依对视的男女,她曾呢喃着对他倾诉,他却冷冷地将她一把推开:“你这套把戏还是我教给你的……”
龙玦还欲再问,我却已经无法停留,立刻不管不顾地向着蓝水心的房间奔跑而去。脑海里那些杂乱无章的记忆,总是缺一条线把它们串联起来,可是摄魂术,若是真有这样武功,那么许多解释不了的事情就都有了答案。
首先便是疤痕,蓝水心小腹的伤疤是见不得人的,她刻意掩饰,不让我看到,因为我如果看到她小腹上的伤,就确定了一个人的身份。
楚凡中的暗器上有五花醉,若菲也是被同一种毒逼死,蓝水心杀了若菲绝不单单只为了一架琴,而是刚好对上了前一天她对二太太说的:“我需要你帮我除一个人……”
若菲的死,被怀疑的是谁?程大海最早出现,是和谁在一起?花老三口中的堂主是个女人,蓝水心落下温泉时凌空而起的身法……和那天晚上劫车的黑衣领头人完全一样。
我一面跑着,一面对即将见面的这人生出无穷的畏惧和陌生感。她伤了楚凡,用摄魂术掩饰伤疤;知道我怀疑她的身份,便特地安排程大海演了一出苦肉计;为了窃取玄翼的情报,接近应弘,拿我当挡箭牌混进应家;待我与应弘产生了些微情感,阻挠了她的道路,便联手二太太欲除我而后快……及至方才那几经周折煞费苦心的圈套,终于让应弘对我失去信任,我在她的计划里,是个垫脚石。
终于到了蓝水心的房门口,我却怯懦地止了步,屋里的女子,早就不是我熟知的那个人。我天真地跑来欲与她对质,以为她还是那个瑟缩在我背后的、帮我打扫房间伴我寂寥长夜的柔弱女孩,可是我明知道那只是她的伪装。计划周密的盐帮密探,杀人不眨眼的十三堂主,我是哪来的胆子,跟她打开天窗说亮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