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打定了主意,我反而想早点见到应弘问个清楚。我去寻了院门处看守的人,让他们将我送回应家庄子,可是领头的那人却抱歉地回绝了我,称是应弘的命令,嘱他们在枯香寺保护我的安危,并不允我乱走。
这样的回应也是意料之中,我只好终日看经扫地消磨时日,不过待了一日就不耐烦起来,也真佩服陈夫人能独自在这里生活五年。上次与她谈话,我知道她对家人并非无情,修禅避世事出有因。忍受五年的清苦,的确不是寻常人能及。
后来我又拿了那锦囊出来看,里边的两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小字,上边均是牌九的名称,杂七杂八的看得我头昏脑胀,更加想不到陈夫人将这东西交给我做什么。
在枯香寺的第四日,终于传来了有客的消息。想起应弘就在门外,我早先的嫌恶早已不见,可是那时候从陈子遥处得到的鼓舞也消磨得七七八八,我走到山门处,一步步挪得愈发艰难,考虑了几天的措辞这会儿都忘得一干二净。我担心自己一旦与应弘再会,那份坚定的主意就要忍不住动摇。
路再远也有个尽头,我的担心终于成谶。甫一踏出门槛,便见应弘一身黑衣伫立在车马旁,脑海里与这人的那些回忆一股脑冒出头来,乱了我的思绪,噎住我的喉咙。
应弘注视着我,嘴角一抹清冷的笑意,眼神专注,带了一丝落寞:“这两天可好?我来接你回家。”
他神色柔和,语气带点少见的示弱。我的心就那么被击中,语气都不由自主和缓了许多:“我这两天想了很多,有事想找你问个清楚。”
应弘似乎有点犹疑:“有什么事,跟我回去再说吧。”
“不。不问出个答案,我是不会回去的。”我鼓起全部勇气抬首注视他,“应弘,我不管你以前是怎么想的,我只问你两句话。你现在究竟信不信我?你对我,可还有几分真心?”
他漂亮的眉眼掠过一丝诧异,像是不相信我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我不容他逃避,续道:“我只要个答案,你若是喜欢我,相信我,我就跟你走,若是……若这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那就请你放我离开。”我故作云淡风轻,强笑道:“总归我现在孑然一身,是个自由人,想来即使从今天起不回应家,也不会有人想念我。”
应弘动容道:“袁锦心,我……”
“锦心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不想念你?”一道轻柔的声音突然意外地插进来,我再不料附近竟还有人在,而且那声音分明是……
马车门开了一缝,一只白皙纤细的手率先伸出来,我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那门开了,里边走出个冰肌玉骨的美人。螓首蛾眉,双瞳剪水,不是蓝水心是谁?
我错愕着开口:“水心?你怎么在这儿?”
蓝水心盈盈一笑,走过来道:“我昨天到了庄子里,却不见你人,听二少爷说你是来上香了,今天才回去,于是便央着二少爷带我一起来,早点见你一面也好。”
她笑容温婉,提到“二少爷”三字时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甜蜜的羞涩,不过三日未见,她明艳却似更胜往昔,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喜色。我看她这副模样,不由自主地便有点难受,虽然她亲亲热热地待我,我却嫌她出来得太不巧,语气上也有点疏离。
“多谢水心这样惦记着,我回不回去还不一定呢。”我看了应弘一眼,他有点为难的样子,被蓝水心这一打岔,我也没心思继续刚才的话题,一时僵在原地。
到底是蓝水心走过来揽住我手,注视着我柔声道:“我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可你孤身一个人,在外边终归太艰难,还是跟我们回家吧。你看,二少爷都亲自来接你了啊。”她回首看了应弘一眼,微笑道,“是二少爷惹了锦心不愉快吗?锦心不是不讲理的人,想必不会让我们难做的。”
她这话听似有理,可是她对待应弘的亲昵态度在这时候犹如火上浇油,我和应弘的矛盾再大,终归是两个人的赌气,我几乎忘了还有蓝水心这茬。平心而论,蓝水心对应弘的感情我早就知道,我才是那个后来居上的人,可是在这件事上谁能够做到平心而论?
何况蓝水心……我和她患难中的亲密情谊早在一次次的怀疑中消磨得七七八八,可是她上次又奋不顾身地救我于危难之中,对她我实在不能怨不能恨,只剩沉重的感激和长久的负罪感,恨不得躲开她远远的。
我心里长着刺,冷淡地笑了一笑,道:“袁锦心身上是非太多,眼见着快过年了,还是不要在主子们面前添堵的好。有些事说也说不清,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话是回应蓝水心,眼睛却越过蓝水心的肩膀直盯着应弘,奇怪的是他不惊不恼,似乎我的说法在他的意料之中。
与之相反的,蓝水心却极动情的样子,她紧抓着我手,坚定地说:“我早说过,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们两个都是无依无靠的,你怎么能抛下我走了?”她垂下眼睑,道,“我已经是应家的人了,我身份卑微,本领不济,若是锦心你都不陪着我,我要怎么在这里活下去?”
我听出不对劲,忙问道:“什么叫,你已经是应家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