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车的马受了惊,跑得格外欢脱,不多时就超过的前面那辆重重把守的车,速度越来越快。
那几个骑马的男人看出了这边的异样,纷纷避让开,原本团团围在马车四周的阵型被冲散。左路的一骑当先打马冲过来,口中呼喝道:“主子保重,唐五在此!”
我扒着窗子回头看去,唐五连抽马鞭,飞驰过来,到了马车边上时学楚凡一跃而起,弃马跳到车夫的位置上。我见有他驾车,放下心来,应弘却一拳捶到车壁上,怒道:“糟了!”然后探出头去看向后方。
我不解何意,也随他看去,那辆车的包围圈里少了一个人,左后方跟着的骑士便加快了点速度塞了上去,只是前后的空隙大了不少。
忽然寒光一闪,一个银花花的东西透过空隙插到了车厢外壁上。那抹银色似乎是个枪尖一类的利器,只是后面连的不是铁链,而是一条软绳。绳子从一棵茂密的树上拉下来,越放越长,终于紧绷,那棵树哗啦一声响,纷纷扬扬的叶子里夹着一道人影,顺着绳子急掠过来。
那人黑衣蒙面,几乎足不沾地,便将绳子越收越短,很快赶上了马车。左后方那骑士一手把住缰绳,将身子悬空伏低,一手扬鞭便向那黑衣人挥过去。黑衣人背后仿若生了眼睛,马鞭刚刚甩下来,他就轻盈地闪身避过,拽住绳子一用力便跳到了车舆上。
骑士策马靠近了些,又是一鞭抽过来,这回那黑衣人没有躲,而是伸手向着鞭影迎了过去。我耳中听到马鞭破空的犀利风声,只道黑衣人必定受伤,不料他手上戴了一副看不出材质的黑色手套,与鞭子硬碰硬地撞上,居然丝毫没有退缩。
他握住鞭稍向后一拽,就将马鞭轻易夺过,马上骑士也被带得一个踉跄。黑衣人反手将鞭子抡圆了抽回去,这次的破空之声要比上次大得多,刺耳的尾音转变成一声结结实实的脆响,鞭杆劈头落到那骑士面上,我闭了眼不忍看,明明相距不是很近,那人头骨破裂的声音却彷如就在身边。
黑衣人将那人打下马去,又故技重施,撂倒了左前方的一骑。马车右边的守卫本来听到了动静,想要过去相助,这时“笃笃”两声,两个银色的金属枪头戳到了车厢右壁上,林子里同时飘出了两个人,打扮动作与方才那黑衣人如出一辙。
这两人一个用九节鞭,一个索性将那带枪头的长索拔出来挥舞对敌,几个守卫与二人缠斗在一处,居然处处受制,久居下风。
先前的那黑衣人在车舆上稳住身子,一个肘拳便击碎了紧掩的车窗。木片四散的刹那,那窗子里骤然伸出一只手,食中两指直取黑衣人双目!
这一下惊变突然,我原以为车里关的是花老三,不禁叫出声来。可惜那黑衣人却仿佛早料到此招,在打碎窗子的一瞬直直地向后躺倒,避开了这一指。
他身子向后翻落,在即将着地时突然凌空停住,我吃了一惊,躲在车里暗算的那人更是没反应过来。后者探出头去愣了片刻,就是这须臾一刻,方寸之间,那黑衣人两手一抹,多出了两道明晃晃的白刃。
事情发生不过在刹那,那一片血光消散了很久,我才意识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原来黑衣人用双脚勾住车栏,脚下使力挺身而起,双刀便向着车里的人直刺过去。而那人被车厢挡住了视线,虽早设埋伏,却在见到刀光的一刻殒命。
短短的时间里死了这么多人,我几乎忘记了何为恐惧,耳边凄厉的哀嚎,鼻中浓烈的血腥,都变得那么不真实。
手上一暖,是应弘伸手握住我,我这才发觉自己双手冰凉,手心里全是冷汗。转头对上应弘的注视,他犹豫了一下,说了句“对不起”。是在向我道歉?将我拖入了这样一个诡异又危险的境地?
我想说句我不怪他,我应当让他不要为我担心,可是徒劳张口,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方才那人头颅碎裂的一幕还萦绕在脑海里,你的确没有对不起我,可是那些人轻易地被砍杀,是你预料到的结局吗?
马车突然剧烈地晃动了一下,前面传来唐五的闷哼。应弘立刻警戒起来,问道:“什么事?”
可是没有人回应,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杂乱的兵刃撞击声。这辆马车车门向后,两面开窗,偏偏前方是光秃秃一面木板,遮挡住了车辕上的景象。我白白担心着,看不到究竟出了什么状况,想要探出头去,却被应弘一把按住脑袋。他低声道:“这车上有敌人,坐稳了别动!”
尽管看不到,也听出唐五的状况不容乐观。他显然正在和一个劲敌打斗,一味地发出吃力的呼喝声,兵刃声愈见杂乱,马车也颠簸得难以忍受。
我脑袋撞了几下,车门被撞开,险些儿跌了出去。冷风吹进来,神智倒是清醒了些。穿过车门正望见身后那辆马车上演一出夺车的戏码,几个骑士想要上前来接应我们这里,却被敌人缠得脱不开身。
无论如何,在马车里的我们只是坐以待毙的结局。我对应弘道:“前边那人必然是想夺走马车绑架你,趁着现在车速还不太快,不如我们跳下去再作打算。”
应弘却果断地摇了摇头,道:“不能离开这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