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血脉相连的孩子,才是自己此生最近的亲人。
只是此话,我怎能对芬姚说出來。
那南珠既然是皇室宗亲所有,去面见大汗夫人则是最好的办法。
隔日,我一早起來,仔细匀了妆,头上梳起望仙髻,正红色王妃冠羽如孔雀开屏般向后微倾,只每一棵华羽末端似孔雀羽尾般以烁金点缀,转首间,轻颤的红色冠羽里的流金晃花了我的眼睛。
一切妥当后,芬姚便侍候我换上从未穿过的正红色宫装。
这身正红色宫装乃是大梁按照礼制十位绣娘历时一个月才绣完。
大梁陪嫁來的宫装各色各样,皆是上好的江南绸缎,足足装了两马车。
而每件宫装上的花纹皆是宫内最好的绣娘织就,所有的陪嫁衣裳是一百多位绣娘耗时一年才绣完。
自己平日喜穿素衣,当日看见这无数做工细致的宫装对梁文敬微皱眉头:“皇兄,这些衣裳得什么时候才穿得完!”
梁文敬淡淡笑笑:“朕还怕不够,朕,希望,长公主能穿一辈子……”
彼时的自己却沒有体味出话里的话。
我怔怔望着铜镜里的自己,往事如烟般拂过脑海。
穿惯了素服的自己,突觉镜子里的自己几多陌生。
“王妃……你看这样行么!”耳边传來芬姚轻轻的声音。
这一声轻唤让自己手一颤,惊掉了手中的螺子黛。
我望着镜中的自己,细心描绘的黛眉微入鬓,一条细细的赤金攒叶长链在左右鬓入发,正中垂下水滴般一抹嫣红,赫然在眉心,原先苍白的两腮因匀了胭脂而透出淡淡的粉色,朱唇不点自红,我却从镜中娇嫩的脸庞上再也找不到半分昔日自己的影子,倒是微挑的黛眉不经意间显出一丝凌厉。
出得内室,一众侍女看到我的时候,眸子里已是微微错愕。
我坐上马车,直奔王宫而去。
巍峨的王宫矗立在柔然汗国的大本营鄂尔浑的中央,占地很大,虽比不上大梁的皇宫,但是,从南到北坐轿亦得大半个时辰,第一次入宫的时候,乌洛破天荒沒有骑马,而是与我相偎坐在团花锦簇、装扮一新的马车里,紧紧握住我的手,凝视我的琥珀色眸子里的柔情似要将我融化……
一路上乌洛将王宫的格局细细讲与我听,偶尔会掀起车上的窗帘让我看看。
朱红宫门两侧,是一对庞大的张牙舞爪的石雕怪兽,正躬身抬首,似在仰天长啸,进得宫门,这才看到原來这里的大殿皆是仿照大梁的宫殿而造,飞檐挑高,雕梁画栋,殿上的琉璃瓦闪着金色的光芒,在朝阳里熠熠生辉,更增添了这天家的庄严与气魄。
里面的一切,与大梁的皇宫有相似之处,却是根本的不同。
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皆带着漠北粗犷豪放的气息。
这是自己自大婚以來第二次踏入王宫。
宫内的一切与第一次自己來的时候并沒有什么根本的不同,唯一的不同是第一次來这儿的时候,自己是任由乌洛牵着自己的手一步一步踏上这百米长的汉白玉石阶,直到九重天阙。
我站在汉白玉石阶下,望着两侧瓷白的汉白玉蟠龙柱,宛如两队忠诚的卫士守卫着这九重宫阙。
车子在此转向右侧,宫里的人早已进去禀报。
來到大汗夫人的宫前,马车停了下來。
下得车,立刻被周围一片浓浓浅浅的绿包围,连墙上亦爬满了粉色及红得发自的蔷薇,抬首间,高大的合欢树间,竟是一片盛开的木槿,紫色的、白色的、米黄色还有淡红色,临风招展,光彩炫目。
“园花笑芳年。
池草艳春色;
犹不如槿花。
婵娟玉阶侧!”
怔怔站在那里,一时有些看痴。
心里在感叹喜欢此种花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
大汗夫人不是旁人,其父乃是可庭大汗时候的两朝元老已故达簿干国相唯一的女儿,亦是可庭大汗为大檀指婚的正室夫人,大汗夫人达簿干阿茹十二岁嫁与大檀可汗,如今为大檀诞下两子,嫡长子车吉安和四子阿尔达,由于达簿干阿茹出嫁时尚小,以后大檀可汗娶的夫人皆是比正室夫人年龄大,这阿茹虽是贵为正室夫人,却是年龄最小,知书达理、待人温和,甚是受大檀的宠爱,大檀病重期间,车吉安在大檀跟前近身侍奉,想必将來继承柔然大统的该会是达簿干阿茹的大儿子车吉安。
正沉吟间,朱红色的宫门悄然开开,两列姿色上乘、着一摸一样柔然服侍的侍女各是一字排开,以柔然礼节恭敬道:“让王妃久等了,夫人请王妃进去!”
我令其他人在门外等候,只带了芬姚和铁蓝随侍女进得大汗夫人的宫中。
相比较外面的繁花似锦,宫里面就要冷清一些,并不十分大的院子里,青青的石阶两侧仅仅开着些平常的花儿,只有寝宫的前面,两株半搂抱粗的合欢树开得正欢,密不透风的枝叶里,浅红色、丝绒般的合欢花如浓浓碧波里的星星般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