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景仁果然就在越过小山头的那一面,安营扎寨了。
纪云初这边也没花太久,便赶过去汇合,准备晚上好好休整,明天就趁着兵乱之际,从白石江渡河攻打曲靖。
殷景仁临战状态说不上好,皇帝始终因为谢三的事情,对他心存芥蒂。知道云南这一张旷日持久,因此甚至还强迫他把茹夫人一并带出来。
随军带妓也是由来已久的事情,但是带个不受宠的正妻,还是很少见的。殷将军提起这事,也是眉头一大把,草草将话题转开。
十来个人围着小桌子商议对策,地图画卷和石子纸镇铺了一大片。云初渐渐走了神。他想起那时候,帮着殷景仁和谢三在熙园幽会……人再怎么挣扎,也逃不过命运的作弄。
这里虽然白天不甚炎热,晚上却是冷的厉害,不披了袍子根本出不来。
纪云初心里始终有事,感情不顺。向死对头报仇,还险些丢了一条命。于是极度郁悴的裹着长袍,出来散步。
走了不多远,忽然看见不远处几个人在抢馒头,便皱着眉头停下来观看。
见那几个人穿的一身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既不像当兵的又不像俘虏,估计是当地的难民。
几个小兵围着他们戏弄,隐约听见几句“叫哥哥就给你”。
云初看里面有小马在,知道也不过是戏谑,没什么恶意,就走上去不轻不重的斥责道:“大晚上闹什么?”
小马一瘸一拐的蹦过来:“回左将军,晚上这帮人看见有火光,跑来讨饭吃……小的看他们也是汉人,就给他几个馍馍,没想到他们反倒赖上了,要参军来着!”
云初隔着好几步眯着眼看他们,果然是几个瘦骨嶙峋的汉人,眼神都比较呆滞。
但是他又觉得,兵在精不在多,留着这些来路不明的,既不安全,又要多养几张嘴吃闲饭。
最后他言简意赅的得出结论:“给他们盘缠干粮,撵走。”
其中一个人,闻言忽然扑上去,拉扯他的袍子道:“现在这里人和汉人很交恶,看见汉人就杀……我们出去肯定也是死路一条……将军您不知道,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自己爬出来的……”
云初看他那干柴似的双手,指甲盖里全是污泥,简直恶心想吐,赶紧退了好几步,其他书友正在看:。
这种恶心的感觉,很容易就让他联想到同样肮脏的过去。之前的一年在应天过的日子太逍遥了,几乎要让他忘记受苦的滋味。直到今天再一次骑马握弓,所有的记忆才纷至沓来……
他这条命,是多少西州人拿命换来的,自己却在京城里风花雪夜的过了整整一年快活日子。不思进取,甚至想着就是那么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最后终于得到了报应,是,那是报应,而现在起他要赎罪。
云初仰天叹了口气:“算了吧。小马,你查清楚,别把奸细放进来了……”
小马先是让几人站起来跑跑跳跳,确定了皆拥有成为健康的好小兵的潜力之后,又让人扳着他们的下巴扳起来,拉扯着嘴巴检查了牙齿和五官,最后满意的点点头。笑眯眯的看着纪云初。
“你叫什么?”
云初问其中一个瘦弱一点的男人。
那人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云初一眼:“小的叫章疏。”
“你家里人呢?”
“回将军,小的家里没人了,都死了,小的被白族人抓去当苦力,逃出来刚好遇上打仗,就不知怎么的卷进去了……”
云初心想这人可真够倒霉的了,遂挥手道:“带去换身干净衣服,回头就留在这儿吧。不过我看你这个样子,也没什么力气,留在后勤帮着嬷嬷们熟饭吧!”
章疏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一阵哄笑,他便低着头拜谢了,随着几个人退回去了。
“你呢?”
云初问另一个。
那人虽然也是瘦,但是看得出来是个大架子,他一个人大口嚼着馒头,完全没觉出有人在叫他,有滋有味的头直点。
云初轻飘飘在那个大块头后背上踢了一脚:“问你呢,叫什么?”
那人蹲在地上,嘴里大概还塞着馒头,鼓鼓囊囊的蠕动着,看见面前来了个文弱的锦衣男子,瞪着那人发了半天呆,才张开嘴巴打算答话。很可惜的是,因为嘴里塞的太满,一张嘴,口水、馒头屑都喷了出来,简直丑态毕露。
云初不动声色的后退了几步,很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我叫金牛!”
这个名字,既是熟悉,又是滑稽。让让人联想到什么肉质的食物,又想到曾经惨死在蒙古的一个汉子。
云初裹住长袍,回过头,仔仔细细的盯着他看:“你说你叫什么?”
“金牛!”那人扎扎实实的一只大手,三下两三在脸上狠狠的抹,抬头看着云初。
这人一说话,其他人都听他的,想必一定是很大的军官,金牛拼命想在这人面前留个好印象。这样或许能混一口饭吃。
“你就留在我的帐外看门吧。小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