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远坐在办公桌后面闭目沉思，面上不喜不怒，张若送走林会长，转回办公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心里不由的有点儿忐忑。
乱哄哄的‘民间律师团体揭开慈善总会黑幕’一事已经落下帷幕，政府派出的调查组最后还是查证了慈善总会三年里有四千万善款去向不明，于是，慈善总会的会长和副会长同时接受调查。消息传出来的当天，赵明远就私下里夸奖了张若，说她考虑事情周全又长远，还说很看好她的前程，又在第二天的晨会上当着大小领导的面儿对她再三鼓励。
在‘为民律师团’刚刚对慈善总会发难的时候，林会长要求他们法律援助中心‘拿起法律的武器’把这事儿按下去，而当时赵明远稍有犹豫，曾经状似随意的询问她的看法。当时办公室里除了赵明远和张若之外，还有赵明远的两个助手也在，赵明远又没有要求他们回避或者保密，因此有心人很快就知道了‘张助理直言劝主任’的‘内幕’。
所以，在慈善总会的会长和副会长同时接受调查的第二天，赵明远公开表扬张若办事认真、勤恳，与会人员也多随声附和，私底下却颇有几个人说酸话，什么‘好歹我们也是慈善总会的人，这样只顾着摘清自己，不管同事死活，有什么值得学习的’、‘会长和副会长同时出事，莫非赵主任要临危受命？张助理也能跟着鸡犬升天了，这算盘打的真响啊’之类的议论，不一而足，其他书友正在看:。也有说会长只是被调查而已，还不一定就栽了呢，人家后面可是有人，小心人家缓过劲儿来。
好巧不巧的还真让这人给说中了，明明调查组的调查报告明里暗里都显示这笔不见了的四千万善款和林会长脱不了干系。而且调查报告是在媒体公开了的，也当即引起各大媒体和热心民众的口诛笔伐。若非如此，赵明远就算再不善于钻营，也不可能在那种风口浪尖上高调表扬张若，他跟张若可没仇没怨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林会长竟然能从那个烂泥坑里成功脱身，仅仅领了个监管不力、督导不严的错，罚了个公开道歉便算完事儿，与副会长的十五年牢狱形成鲜明对比。处理结果一出来，张若就暗喊不妙，他们法律援助中心估计要难过些日子了。还有赵主任，说不得又要听林会长不阴不阳的挤兑了。
果然，调查甫一结束。林会长连一天都没有休息，就又回到了他经营了十多年的办公室，当即又开了个全体员工参加的大晨会，在会上大讲特讲要团结互助、要时刻准备着为慈善总会贡献力量、不要再做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傻事’。会上赵明远带着张若和另外一名得力助手静静的坐着不发一言。同时还要无视四处传来的或明或暗的嘲笑和幸灾乐祸。赵明远在工作时间一惯的沉默严肃，这时从那张略略发福的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只是赵明远的另一名助手脸色有点儿不正常，并且还一直耷拉着脑袋，脸上难掩沮丧。
张若完全没有料到林会长竟然毫发无损的脱身出来，看着在主席台上揪住一个‘团结友爱’长篇大论三十分钟的林会长。张若极度郁闷，以林会长任人唯亲、睚眦必报的性格，不用想。那是一定会找他们法律援助中心的麻烦的。她自己倒无所谓，大不了拍拍屁股走人，好歹也是律法研究所的高材生，不愁找不到好的工作。只是赵主任可能要被迁怒了，之前赵主任明着拒绝了林会长的要求。几乎算是撕破脸了。现在林会长被他的靠山保了下来，以林会长的性格。哪怕只是为了尽快的找回丢掉的体面，也一定要拿他们法律援助中心来当踏脚石。
果然，晨会结束，与会人员还没有走出会议大厅的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林会长拉长了调子跟赵主任说话的声音。落在后面的几个人连忙快走了几步，迅速消失在门外，八卦人人都爱听，可是会损害到以后的前程的八卦，还是远离些吧。
于是，在晨会里没有听到法律援助中心的任何一个人赔礼道歉，林会长气的揪住妄图开溜的援助中心三人，又是一顿明嘲暗讽，最后竟然还嫌不过瘾，说什么要‘向赵主任学习’，硬是跟着他们回到了赵主任的办公室，和赵主任进行了一场‘推心置腹’的谈话。
终于送走了字字句句都夹枪带棒的林会长，张若忍不住有些忐忑，虽然拿主意的是赵主任，可是她不知道赵主任会不会像林会长一样把责任全都推到别人身上，或者为了转移被林会长挤兑的尴尬，把怒火都发泄到自己身上呢？想到这里，张若有些后悔，当初她一个小小的助理多什么嘴，有什么事情自有领导自己拿主意，她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好了！
又觑了觑，看到赵明远睁开眼睛，连忙起身，吞吞吐吐的道：“如果我们真的跟‘为民律师团’打擂台，是不是能够把他们逼下去？”
赵明远睁开眼就看到张若直楞楞的立在自己前面，这会儿又问什么‘如果’来，先是一愣，接着很快就明白张若这是在自责呢，笑了笑，道：“瞎想什么呢你？你堂堂法律专业的高材生，千万不要说什么‘如果’了，这世上哪有‘如果’啊？”
张若依旧耷拉着脑袋不说话，心里却在天人交战，不知道如果再遇上这种事情，她要怎么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