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跟你的情况不一样,后宫中每个女人都心系她们家族,入宫也是为了家族博更好的前程,比起处置她们自身,动她们身后的家族,才是真正的惩罚。”
在祁君逸看来,那些面孔模糊的妃嫔,说是宫妃,不如说是那些家族送入后宫就是摆设。
她们每一个代表的都是送她们进来的家族。
她们家族办差事立了功,他不吝于给予赏赐尊荣,乃至抬举位份,以作嘉奖。
反之,她们做错了事,清算时,也要祸及家族。
对于两个宫妃,他随意将她们剥夺宫权,收回凤印,禁足寝宫,让她们等候发落。
更多的目光却是放在朝堂上。
他要拿刘、鲁两家问罪。
可是很快,他又查出小产的真正原因,是她身中奇毒。
她竟然中了毒。
这个消息让他又惊又怒,第一怀疑的便是后宫妃嫔的暗害。
如此一来,他就不好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毕竟,没有什么比她的身体更重要。
祁君逸一点一点,将那段时间自己想法,和盘道出。
“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御龙卫最后查出神仙醉的毒来自岭南沈家。”
他捉了沈氏,拷问之下,得知药引血灵参被姜翎馨服用,而百年清钱草早在两年前便被神医谷拿去救人。
至此,调制解药所需的两样最重要的药材,全都没了。
兜兜转转忙活了一圈,他心爱的姑娘已经虚弱的起不来榻,能救她的药却全部没了。
姜邵和沈氏还意图用姜翎馨来让他投鼠忌器。
祁君逸恨姜邵的愚蠢,恨沈氏的狠毒。
他起了杀心。
他要杀沈氏全族,要姜家永世不得翻身。
沈氏绝望之下,同今生一样,说出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乍然得知自己心爱的姑娘跟其他男人曾有过旧情,祁君逸是不信的。
可只是稍一打探,农庄那两年的存在,便由不得他不信。
这个事实,在面对她日渐虚弱的身体时,祁君逸甚至顾不上嫉恨。
再没什么比她的身体健康重要。
作为药人的存在,姜翎馨入了宫。
李神医用了药性同清钱草相仿的金涎草暂时作为解药,稳住了她的身体。
虽然不能真正拔除毒素,但她的身体确实开始渐渐好转。
他们会有足够的时间,等下一株清钱草成熟。
一切都在变好。
就连他们的感情也是。
那段时间,她明显对他更亲近了些。
但老天总是爱开玩笑。
她知道了姜翎馨入宫的消息。
这本不要紧,早在之前,他就想好了无数理由跟她解释。
可就在同一天,御龙卫细细探查出的密折呈现在他的御案之上。
他也知道了那两年里,她跟陈子泝之间的各种细节。
于是,一边是她鼓起勇气的质问,一边是他濒临崩溃边界的隐忍。
就这么撞在一起。
那是祁君逸说过最口不择言的话。
也是他迄今为止最悔之不及的话。
时过境迁,他依然记得那个嫉妒到发狂,彻底失去理智的自己。
丑陋、扭曲、不堪。
他苦涩一笑,“是我的错。”
他年长她许多,她那会儿还生着病。
哪怕是恨的滴血,他也不该对她说那样的话。
无论怎么说,他都大错特错。
“太在意一个人,是没有理智的,”
他抱着怀里的姑娘,“只要遇上你,我的理智轻易就能化为湮粉。”
前世一直到死,他都认为,这姑娘心里只有陈子泝一个。
重生回来后,祁君逸认认真真关注过陈子泝。
不再是君王对臣子的衡量。
而是男人对男人的审视。
可越是审视,他越发现陈子泝其人,从出身,到仪容,从性情,到人品私德,都挑不出错。
那是他看重的后起之秀,曾决定大力培养。
年少有为,文韬武略,才能极佳。
比起他年长她六岁,他们年龄相仿,更为匹配。
像是在陈年老醋坛子里泡着,祁君逸一颗心酸涩的要命。
“月月,”他亲了亲她的发顶,“你是我的,知道吗?”
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是他一个人的。
哪怕她永远不原谅他。
哪怕她再也不肯为他敞开心门。
她也只能是他的。
谁敢沾染,他就要谁的命!
在姜翎月看不见的地方,祁君逸的眼圈又开始发红。
“我不能没有你,”
他道,“你活着的时候,我总想着你我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相处,当务之急是治好你的身体,陈子泝的账,等你好了我再跟你慢慢算。”
那时她的身体渐渐好转,祁君逸想,他们还年轻,未来还很长。
即便再聪明绝顶,运筹帷幄,他也不会料到,元宵佳节,这姑娘会主动打开宫门将那些妃嫔迎进去。
然后以那样荒唐的方式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