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你妹妹入宫,有两个原因,”祁君逸道:“第一,她身份特殊,在我眼里,那是一株人形血灵参,我不能再接受任何意外出现,只能将她放在眼皮底下,才能安心。”
“第二,她不能死,吊着她那口气需要许多珍稀补药,也需要太医署时时待命,你身边离不开李神医,他要兼顾两头,你们便不能相隔太远。”
打入天牢和关押进密室,都不如宠妃身份来的光明正大。
不说天牢离皇宫太远,李神医不能兼顾,就说哪个囚犯能有整个太医院为她待命,甚至皇帝的私库中源源不断的珍惜药材赏赐过去?
动静这样大,就算关押进密室,也有消息走漏的风险。
届时,有心人一查,……神仙醉的解药,绝对不能再出岔子。
以上这两个原因,让当时的祁君逸动了干脆将人放进后宫的打算。
方便又省事。
考虑到姜翎馨毕竟是她的妹妹,还是一直磋磨她的继母所出的妹妹。
在她眼里是仇人的女儿。
所以,他将人弄进宫后,下旨封锁了消息。
当时的她,身体不佳,连长月殿都鲜少出去,除了锦玉锦书外,身边都是他的人。
锦玉锦书被下了禁口令,没人会把消息传递到她耳中。
等神仙醉的解药调制出来,姜翎馨就会悄无声息的去死。
可有太多人见不得她好,见她身体孱弱,总想着趁她病,要她命。
……她还是知道了。
想到那日,她的冷声诘问,祁君逸痛苦的闭上眼。
“那真的是气话,”他嗓音轻颤,一字一句道,“我连她的脸都没正眼看过,哪里知道你们像不像。”
她来的时候,正好是在他刚刚翻阅完御龙卫呈上的卷宗,看着那句‘一夜未出’而杀欲疯涨时。
那一瞬间的嫉恨已然淹没了理智,他杀欲滔天,恨不得将陈子泝千刀万剐,也恨不得亲手撕碎她这张平静冷淡的脸。
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竟同男人互许终身,共处一夜。
她怎么敢的!
他想到了沈氏的话。
‘您捧在手心爱若珍宝的爱妃,是不是早被陈家公子上手了。’
所以,陈子泝对她做了什么!
那两年,他们是怎么样的亲密。
那一夜,他们都做了什么!
在他面前,她一贯都是平静的。
他为她的病,心焦忧虑,夙夜难安时,她会平静体贴的安慰他,仿佛在他身边,已经看淡生死。
他日夜守着她时,她却平静的劝他去临幸后妃。
就算是在最痴缠的床榻上,她也只是睁着一双雾蒙蒙的杏眼,无论他给什么,轻的,重的,都乖乖的受着。
平静又被动。
在他身边,她永远言不由衷,永远平静体贴。
她永远戴了一层面具,从不肯把真实的自己展露。
那时的他想什么呢?
他想,她在陈子泝身边是不是也是这样?
还是会更加鲜活肆意些?
而不是现在这样,活生生的一具行尸走肉。
那些爱、妒、嗔、痴的情绪,她不是没有,而是已经给了别人。
又不是他逼着她进宫的,既然来了他的身边,是不是该好好用心对他?
凭什么他被满腔的嫉恨,搅得杀欲沸腾还要为了她而强忍着时,她还这么平静。
太不公平了。
她也该跟他一样痛苦,一样嫉恨才对。
所以,他口不择言的说了那句话。
他就想让她也因为自己而痛一次。
不要再那么平静。
哪怕,并不是因为在意他这个人,仅仅只因为对方是她的妹妹。
可是那话一说出口,见到她瞬间煞白的面色,再多的狠话,也说不下去。
他甚至没办法将自己内心那扭曲的嫉恨剖白给她听。
而现在,祁君逸苦笑了声,“我说我是因为嫉妒,你信吗?”
‘嫉妒’这样曾被他认为卑微的情绪,如今说出口,竟也不觉得多艰难。
他道:“当时我才得知你跟陈子泝相处了一夜…”
“我就是气疯了,你不知道那种感觉…”
这一次,他毫无保留,将自己心底那些难以启齿的嫉恨尽数剖白给她听。
缩在床脚的姜翎月已经平复了方才几欲灭顶的愤怒,这会儿她蜷起腿,抱着自己的膝盖,将下巴搁在上头,眼皮垂下,静静的听着。
皇帝陛下的声音很好听,说出的话也很动情。
字字句句,情真意切。
无一不在诉说着她的爱意。
听起来,他似乎真的爱极了她。
低下了高贵的头颅,一点一点将真心剖出来,任她观看。
可姜翎月只觉得好荒谬啊。
他爱她。
他事事都瞒着她,是因为爱她。
说的那些羞辱人的话,也是因为爱她而嫉妒,见不得她的冷淡平静,所以出口伤人。
爱到疯狂嫉妒陈子泝,所以来给她赌这一口气。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他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