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自觉跪在地上,那道士小心翼翼地抬眼环顾一周,目光一定,抬手指向裴钧文找到的其中一个人证丫鬟急声道,“就是她就是她,几年前找我买药的就是这个女人,她左耳朵上有颗红痣,错不了!她出手特别大方,拿到那一瓶子销魂丹离开几天后又回来说药效不够厉害,让我重新炼制。我把药炼好交给她以后越想越不对,怕她杀人灭口,就回乡下避了好一段时间才敢回来。不关我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丫鬟脸都白了,一个劲儿地磕头求饶,“国公爷、几位老爷,奴婢当初是奉命行事,哪里知道这药是用来害人的,都是夏嬷嬷让我做的……”
香姨娘是从平康坊出来的人,她深知子嗣才是后半生的依靠,奈何裴锋磊纵欲多年,身子亏空得厉害,怎么勾也榨不出多少精水,她便想到下药。
跟那道士一同进来的妇人和年轻女人接着交代下去。
她们都是当年被康氏安排去伺候香姨娘的人,听香姨娘吩咐去外头寻助兴的药,实则从夏嬷嬷那儿拿了这狠药交差。
裴锋磊对她手上有这样的药一事并不觉得奇怪,他就喜欢香姨娘荤素不忌的浪劲儿。
所以当晚出事后,任香姨娘怎么解释,都没人相信她的话。
一干人等被康氏快速处理干净后没几天,裴锋磊就断了气儿,府里一边忙着处理丧事,一边想办法遮掩丑事,更没人去细究其中端倪。
康氏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完成杀夫。
几个叔伯气得拍案而起,怒目圆睁地指着康氏骂她,“好你个黑心烂肠的毒妇,原来锋磊是被你害死的,他有哪里对你不住,你要……”
康氏本来面无表情地瘫软在椅背上,听到这儿猛地站起身来,抬手高高举起桌上的茶盏重重砸落在地,碎片飞溅。
只见她胸口剧烈地上下起伏,头发上的簪子和华胜因为太过用力,也掉落在地,优雅端庄的鬓发散乱披下,眼神里充满怨毒,苍白的面上泛着诡异的红润之色。
众人一时无措哑声,裴钧煜仍旧沉默不语。
堂上有一瞬突兀的安静。
康氏如困兽发狂,神色狰狞扭曲地嘶吼回骂,“他裴锋磊有哪——里对得住我?我十八岁嫁进来,这府里有谁正眼看过我,看得起我?他嫌我生得不好,连表面功夫都不愿意做,什么时候给过我妻子的体面,连那得宠些的贱蹄子都敢给我脸色看。是,我是疯了,我是狠心,我是毒妇,这一切都是被他们逼的……”
她哭得撕心裂肺,声声怨怼,听起来好不凄凉。
夏嬷嬷听得心疼不已,流着泪爬起来安慰她。
康氏发泄完之后,软倒在夏嬷嬷身上低声啜泣。
她既亲口承认杀夫,现在无论如何,也再无宽宥之理。
几位叔伯在考虑应该怎么处置,裴钧文率先提议,“大哥,咱们干脆报官,按照律法,即使父亲不在,我们也可以替父亲休了她,判她斩首极刑,为父亲报仇。”
“不可,此事不可闹大!难道你要让整个裴家成为笑话!”
“是啊,文哥儿,你冷静一点。”
“不如把她送到乡下……”
…………
几位叔伯对裴锋磊的死因隐情尚有几分惊讶恼怒,裴钧文着急为生母报仇。
裴钧煜看向康氏的眼神始终寒凉无波,无论是裴锋磊的死,还是她声声泣血的绝望怨怼,他都没有任何感觉。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除了夏嬷嬷,在场的人确实没把她放在眼里。
她所受的苦难在杀夫这一十恶不赦的罪行面前,不值一提。
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啊,女人怎么能跟天作对,甚至捅破天呢?
他们为难的,无非是怎么在让她不好过的同时,继续维持家族颜面,不让外头有不好的说法儿。
经过一番讨论,裴钧煜宣告一早为康氏选好的结局,“母亲因过度思念父亲,积病成疾,为解相思,自求去父亲坟前相伴。”
不仅无人伺候,凡事要亲力亲为,终日劳作,还要受心理上的煎熬,从前养尊处优的境遇不再,沦落到比最下等的奴仆还不如。
从天堂到地狱的差距,天长日久的身心折磨,真真是生不如死。
死前短暂的恐惧怎么比得上无望年岁的煎熬,死是最容易的事了,裴钧煜可不会让她一死了之。
夏嬷嬷等相关人等则通通拔了舌头,砍掉两根手指,远远发卖出去。
裴钧文虽然不满这个惩罚,但碍于兄长威严,到底咬牙认了。
康氏对自己的下场如何无所谓,但听到对夏嬷嬷的处置,顿时软下挺直的膝盖,对着裴钧煜几人跪求,“我错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对不起夫君,不关夏嬷嬷的事,有什么惩罚都冲我来吧,求你们放过她,不要这样对她,求求你们……”
然而即便她头都磕破,流了一脸的血,互相紧揽抱着对方的主仆两人还是被强行分开。
处理完这一切,裴钧煜让裴钧文好好款待几位叔伯。
他们走后,堂上只剩裴钧煜和康氏两人。
裴钧煜目光刻薄又可怕地欣赏着康氏狼狈的悲戚之态,心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