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今宴默默收回视线,表情依旧淡定,实际上心里一点都不淡定,还狠狠谴责自己——又看?不长记性吗?因为这女人的脸,栽得这么惨,人家换了套衣服就忘了?
望江楼三楼,楼面不小,掌了区区三盏灯,完全满足不了整个楼面的照明,本就不算亮的光线,很快被黑暗吞噬得七七八八。
加之裴今宴反应速度快,众人并未发现他的失态。
在包括苏明妆在内,所有人眼中,安国公还是那个板着一张俊脸,时时刻刻冷然端肃的人。
孙掌柜迎了上来,“小人见过国公爷,国公爷您这是随夫人来的?”
“……”
裴今宴面色僵硬些许,被黑暗掩饰得很好——刚要说,回府路过来看看,却突然想起,刚刚他们在府门前见过面,只能改口道,“来用晚膳。”
王嬷嬷疑惑——国公爷在府上,都吃不上饭了?
见孙掌柜要帮他张罗晚膳,裴今宴道,“你们忙你的,”随手指了云舒,“你下去,对陆厨子讲,准备十道菜。”
“是,国公爷。”云舒接了命令,便下了楼。
裴今宴摆了下手,“你们继续。”
说着,自顾自走到临近两人的桌旁坐下,靠着窗子,看向窗外长安大街上来往行人。
苏明妆差不多猜到是怎么回事了——他们在府门外碰见,裴今宴见她们几名女性出门不放心,便一路暗中保护,到了望江楼。
至于为什么裴今宴跟了进来——两人虽确定交易,但她从前名声草包、如今“性情大变”,裴今宴不放心要旁听,也是正常。
思绪到此,苏明妆便努力专注下来,一伸手,“孙掌柜请坐,我们继续说。”
“是,夫人请坐。”孙掌柜入座。
苏明妆面色严肃认真,“继续给我讲讲,望江楼里,每个人的性格吧。”
一旁裴今宴疑惑——她大晚上来,不是问孙掌柜经营情况,而是问众人的性格?
实际上孙掌柜也是一头雾水,“回夫人,别的小人无法保证,但要说品性,我们望江楼里的人当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第一!我们这些人都是上过战场,保家卫国,视死如归的!现在国公爷做京官不用去兵营,如果去兵营,我们几个都要跟着……”
苏明妆被孙掌柜这大嗓门震得耳朵疼,轻声打断,“也就是说,大家的性格特点是正直、热情,是吗?”
“对!”孙掌柜却见,五官艳丽的女子,面容上却没有半分轻浮,一双如秋水般动人的眸子,充满了尊敬。
他暗暗倒吸一口气——从前提起烽火戏诸侯,他就想把那个什么王抓来弄死。但现在,好像是理解了。
倒不是他对夫人有非分之想,而是为了博美人一笑,真的值……当然烽火戏诸侯那个确实过分了。
苏明妆缓缓点了点头,开始发动她那从前不怎么使用的脑筋起来。
“现在的生意,不外乎什么杂货店、药铺、酒楼、茶楼、铁匠铺、布桩、成衣铺、珍宝店、首饰店、书铺、肉行这些的……
首先,望江楼这个位置,就做不了杂货铺这种小生意,要做,就得做有一些规模的生意。而现在人员固定,就不考虑经营水平提升,要考虑货源和客源。”
女子的声音不算大,但偌大的三楼几乎没什么人,就把她声音凸显得清清楚楚。
加之因为空间太大,说话有一些回音,生生让女子清脆的嗓音有了一些类似魂牵梦绕的调调。
孙掌柜一边听,一边扭头偷看隔壁桌上的国公爷,心里想——从前国公爷年纪还小时,大家就讨论过,这般优秀的少年郎,得什么样的姑娘才能配得上。
现在看,配这样的夫人,正合适!
苏明妆继续道,“这些官员私产不如真正商户的原因之一,便是货源。那些商户产业多、买卖全,有优势。例如布桩,虽也贩卖其他作坊的布匹,但镇店之宝肯定是自家作坊的。
再例如说珍宝店,也都养着一些自家工匠,为做独特的款式。例如我们之前做的饭馆,其‘货源’便是厨子的手艺,那些厨子与掌柜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厨子、厨子家人或者徒弟,都是要养着的。
当然也有不用考虑货源的买卖,比方说茶楼:虽然也要雇一些说书先生,但更多考虑的是客源。就我所知,茗香逸茶楼的东家是户部周侍郎,一些想攀附周家的,自是要拉帮结派去捧场的。”
王嬷嬷等人都惊呆了——这……这是小姐?要说变化,也变化太大了吧?若非她们一直寸步不离,非以为小姐换了人。
裴今宴也静静听着,脸上无波澜,但内心已经波涛汹涌——这些天他也偷偷看了一些经商书籍,确实如此,看来她为望江楼买卖,也是做了充足准备。
他甚至有种预感——她能把望江楼做得很好!
虽然这预感,连他自己都知道很荒唐。
孙掌柜愁眉苦脸,“夫人说得有道理,但……我们怎么办?我们既没独特货源也没特殊客源……要不然还是把我们都换掉吧?不能因为我们几个,糟蹋望江楼这么好的买卖啊!”
“那怎么行?”苏明妆一本正经打断道,“你们都是随老国公打过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