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救?阿月有些不明白,师傅脸上那个瞬间的情绪,阿月更看不明白。
但是也无可奈何,只能看着这火就这样燃着,像是没有休止般地将夜色染成了绛红色。
就这样一座小小的屋子,不知道为何燃了如此久。直到月光黯淡,晨色熹微,晨风吹来,这处大火才终于完全熄灭。烈火吞噬过后,一片焦土,除了直入天际的烟尘还袅袅,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剩下。
昨夜师傅同阿月一道,看了会儿大火燃烧的样子后,便默默离开。阿月并没有跟着回去,找了个离大火稍远的地方,将披风褪下,铺在了夜的后半程中,已经冷却余温的沙地上。她安静地抱膝坐着,静静等着这场火熄下来,脑海中一遍一遍回想着,见寂卬最后一面时,他说的那些不着边际、不明所以的话。
人没有在里头,这也才不过几日,这般不告而别,是什么意思呢?不是还伤着的吗?就这般不见了踪迹,那是否有一天,师傅也会就这般不见了踪迹,然后存在的痕迹,来一场大火就消失殆尽……
月色衬托,霄汉星如雨。有几颗零落的星子,眷恋阿月的眼眸,住在那里。
淳于慕一直在阿月身旁陪着,他不知道阿月为何这般,眼底涌现出了丝丝哀愁和寂寥,在明亮的底色中,那么扎眼,那样清晰,让他逃避不了去想,想一个缘由。他也不知道,大火突发时,阿月急切地想救下的人是谁?但看阿月现在这般样子,那抹眼底愁绪揉碎了看,那个原本住在房子里的人,一定是一个对阿月很重要的人。
这个人消失了,阿月安静如此,像是十分难过。
“这火是怎么烧起来的?”阿月突然问道,“是天上有星辰陨落,落到了这里?还是闪电打中了?我那时没有注意,你正好对着这边,可看到了?”
淳于慕回想起,这夜色中静默的房屋,在阿月说了一句什么后,瞬时烈火熊熊,熯天炽地,“不,像是从里头燃起来的。”
“哦……”阿月想起那方香案,莫不是这个原因?寂卬走的急,香案上有火星滚落,舔到了什么?
这个原因不好猜,但此时也已经不重要了。
“是阿月姑娘的心上人?”淳于慕轻声问道。所以,是阿月的心上人吗?这个念头让淳于慕心中有丝丝隐痛。
“心上人?”阿月疑惑,摇了摇头,“有时候挺烦人的,但毕竟救过我,应该算是救命恩人。”
“但既然尊师说里头无人,尊师奇人奇术,这样说了,那想必并无大碍,如有缘分深厚,此后终有机会相逢。”淳于慕笑着说着这话,想给阿月一个安慰。说罢,又从腰间取下一个,巴掌大小棕褐色的酒囊,遥望着未落的月亮,和还亮着的火光,饮下一口酒。
“这是什么?”阿月闻到一股沁人的幽香,是一种她并没有闻过,但却异常熟悉的味道。
“这?”趁着朗朗星月,淳于慕晃了晃手中的酒囊,笑道:“苏卫都城最好的酒,晴拾醉,最好的酿酒师酿出的酒,已经是口感极佳,风韵极佳,再从北山之上一棵百年木樨,采摘新一季的九里香,佐以白霜,再酿而成。喝来正有秋高之意,称作晴拾醉,白日放晴,拾醉作歌,本是苏卫一大乐事,可惜啦,可惜啦……”
说完,笑着将酒囊递给身旁的阿月:“阿月姑娘也尝一尝?”
酒,阿月没有喝过,但这味道实在香,看着眼前这番景象,阿月将酒囊接过,仿着淳于慕的样子,也喝了一口。浓烈的香气冲进喉咙,又慢慢在鼻息中蔓延。
顶上了灵台,阿月朝淳于慕笑了笑,眼中的忧愁也不见了
“阿月姑娘权且放下心,无论此人对阿月姑娘何等重要,此刻阿月姑娘心中有多不安,相信我,定有再相逢的时候。”淳于慕不过两口酒下肚,但似乎情绪变得不同起来。
淳于慕的话密了一些,阿月不知道他这几句话的意思,没有明白淳于慕极力在安慰着她,只问道:“你说了两次会相逢,倒更像是你自己的心得感叹!”
淳于慕看着阿月,灿然一笑:“阿月姑娘也说我们当作‘久别重逢’。”见阿月不明神色,便又道:“阿月姑娘说的不错。我来此一路,颇有波折,权当给阿月姑娘讲个故事。
“嗯。”阿月点点头,头靠在膝上,静静听着。
“我从王都出发,一路虽遇到战乱,但总归顺畅,然而……先是在踏入沙漠之初,偶遇一位老者,言之凿凿说见过兄长,结果引我进了山中,不知其意,辗转迷路。后来好不容易出来,在沙漠边缘被风齐找到,却又遭遇如幻阵一般,原地盘旋几日。在此之后,莫名线索指向漠北,到了漠北,遇到一人,不知身份,也不知是不是人,对我说些什么‘既然不该来,就葬在此处’,然后就是要置我于死地,山间悬崖,地洞深不可测,好在我有宝物相护,与此人缠斗许久,勉力将此人击败之后,我才又能继续寻找弋兄。就这般,如此奇遇,须臾半个多月过去,我一度觉得,或许命有此劫,对弋兄或是对我自己,弋兄也定找不到了……即使找到,或许也难有什么好的消息。”
“但是,如此波折,我还是来到了这里。”淳于慕感叹,转回之前的话题,“所以阿月姑娘不必灰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