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桂花树林,爬上一条小路,没走几步又走下一道坎,复杂的路形,错乱不堪。
映入眼帘的是几座并排在一起的坟墓,稍微崭新的一座墓碑,上面阴刻着正楷字体,写着林东海的名字。
夏正清蹲在坟墓面前,他放下了背包,从里面拿出来许多东西,都是舅妈准备的祭品,还有两串红色的鞭炮。
夏竹走了过去,将花放在墓碑前,她站在一旁,环顾四周围。
夏美娟问:“你们那伙人怎么不跟你一起来?”
“最近局里很忙,很多大拿下马了,要挨个做清算。上个月我们已经来过一次了,过段时间,我跟他们再一起来一趟。”
夏竹忽然被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吸引,她走了过去,脖子树是坎下生长的,有很多杂草藤蔓在旁边,似乎还有一个小小的泥土屋子在树旁,看起来像是土地伯公墓。
她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几座坟墓,都是林氏家族的长辈,她猜想,应该都是父亲的祖宗墓。
一阵微风拂过,额前的发丝被吹得凌乱。
夏竹往前一步,去看那棵歪脖子树,很奇特的枝干,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树梢上还有一个鸟窝。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夏竹的右脚往前踏,在一片枯草的面上试探。
蓦然间,夏美娟大声制止了她:“宝贝,不要去那里,下面经常有蛇窝。”
夏竹的双脚猛地后退,又差点被一颗草苗扳倒。她回头一看,似曾相识的场景,和自己常常梦见的地方一样。
可她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是否来过。
夏竹放弃了去试探那棵歪脖子树,转身走回到大人们的身边。
夏正清摆好了祭品,满满当当的十二种祭祀品,是牧城最高的礼节模式。
他点了蜡烛和香,插在泥土地面上,嘴里碎碎念道:“今天是个好日子,这是你嫂子亲手准备的,赏个脸,别嫌弃。”
无神论的唯物主义者,却在这一刻,也与善男信女一样虔诚。
夏正清故意挑起事端,说道:“你看,我姐什么都没准备就来了。”
“我跟我宝贝来了,就已经是最好的了,还准备什么啊?”
夏正清笑了笑,将两串鞭炮拆开。
夏美娟赶紧朝着夏竹招手,将她护在怀里,又帮忙把她的耳朵捂住。她笑着说:“别靠太近了,容易被吓到。”
夏正清举着打火机,抓弄她们母女俩,大声吼了一声:“嘭。”
“赶紧点火。”
夏正清抓起两根引信,按下打火机,然后快速甩开,整个人跑向了她们母女二人。
一阵阵清脆激越的鞭炮声迅速席卷而来,噼里啪啦地在山里回荡着,树林里正在栖息的鸟儿都被吓得飞出来。
鞭炮声足足响了三分钟才停止,红色的纸屑落满几个坟头,在一片片死气沉沉中显得格外耀眼。
阳光透过树梢,斑驳地落在墓碑前。
回头一看,夏正清已经泪流满面,他摘下了眼镜,捂着脸抽泣着。
夏美娟走到他的面前,将他拥抱进怀里,轻声地跟他说:“正清,辛苦你了。”
这一安慰,夏正清哭得更厉害了。他哽咽地说:“我真没用,用了22年才帮他正名。”
“你已经很棒了,我的好弟弟。”
“姐,我好累啊。”
平日里严肃又冷漠的舅舅,此刻像小孩子一样,在自己姐姐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已。
“我们正清是最棒的。”夏美娟温柔地安抚着弟弟的情绪。
夏竹的内心无法激起多大的涟漪,她对大人们过去的经历并不了解,只是能从他们此时的悲伤中感知到一些情绪波动。她回头看向父亲的墓碑,盯着那三个字发呆。
夏竹在想,父亲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长什么样子,他也一定很爱她和母亲的吧?
只是很无奈,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死在了好朋友的手里。
夏正清哭着说:“东海会不会怪我?”
“不会,他哪敢怪你?他要是敢怪你,我就找他算账。”夏美娟松开了怀抱,帮他擦拭去眼泪,顺便嘲笑他一句,“哎呦哎呦,东海啊,快来看看是谁在哭鼻子咯。”
“原来是正清啊,哎呀,都多大个人了,还哭成这样。”夏美娟哈哈笑着,还不忘帮夏正清整理好着装形象。
这一嘲笑,夏正清立即擦去眼泪,他带上眼镜,指着林东海的墓碑:“都怪你,你这个不上进的下士军士,罚跑十公里。”
夏美娟笑着说:“夏警监好大的官威啊,东海揍他。”
“你俩就爱欺负我。”夏正清感到委屈,他吸了吸鼻子,又擦了擦眼泪。
夏美娟展开双臂,再次将夏正清搂在怀里,她宠溺地说:“好啦,不哭啦,你再哭我就要拍下来发给梅梅看了,让她一起嘲笑你。”
然后,夏美娟就挠夏正清痒痒,把他逗乐了。
夏竹刚走上前,就听到一阵沙哑低沉的声音从坎坡上方传来。
一名头发花白,肤色黝黑的老人,手里抓着一把锄头,大声嚷嚷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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