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来一回这么问下来,大长老也隐约看出段嘉述消极懈怠的态度了,觉得一个小小弟子罢了,真的是有些不知死活,居然还想敷衍他,冷哼一声,警告道。
“你最好心思还在正事上,不然拖到后面,即便我们这边不处置了你,你自己在问仙宗不是被发现就是被踢出戒律堂的核心,事关你的小命,孰重孰轻你可要分清楚啊,别在关键时刻犯糊涂了......”
什么档次的玩意儿?也不知道就是个拿来试探的棋子罢了,还真把自己当一回事儿,好声好气说两句就蹬鼻子上眼起来,若不是真给对方做出了点成绩,他连联系都不带联系的,大长老心里很是不屑。
虽然段嘉述不是内门和亲传弟子,不用玄阴宗还要拿什么蛊虫、秘术来保证弟子的忠心,但是玄阴宗的弟子修行的功法是被专门设置的,一身修为紧系玄阴宗,背叛就是修为尽废。
大长老的话既是威胁也是提醒,毕竟魔修修炼仙修的功法自是得不到什么进展,时间长了,段嘉述不是被怀疑发现,就是被踢出内门。
“即便是问仙宗那边让你享到了什么福,你也别留念——从你进来的那一刻,你们就不是同路人,没机会的,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踏踏实实的做这边给你的吩咐。”
大长老自然隐约看出对方的心思似乎已经不在这方面了,冷声提醒,段嘉述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寒,没有吭声——确实,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两边的人几乎都是打杀打死,不共戴天的,若是真的暴露了,他肯定没有什么好下场。
他一想到这个结果竟有些惶恐,但不是害怕被发现之后死无葬身之地,而是有些留念在戒律堂时感受的温暖......
段嘉述有些烦躁,偏偏还要强颜欢笑的附和着对方,等对方说一些没营养的废话——有效的任务没接收到多少,负面情绪倒是被灌输了一大堆,只觉得身心俱疲。
挂了水镜,他沿着墙边便直接坐了下来,将脑袋埋在臂弯里,直接顶着风雪就坐在这儿了,露出一双眼睛,盯着雪地怔怔出神。
即便这些风雪对有修为在身的修士来说,其实并没有多少感觉,但是他还是想坐在这里,想要清醒清醒——清醒什么呢?他也不清楚。
他只觉得脑袋里面乱糟糟的,一会儿想到还在玄阴宗的时候,被那些人欺负甚至是被侮辱跪着从人家胯下爬过去,被一些男女不忌的混蛋揩油,还敢怒不敢言,习以为常的被自己资历高或者是修为高的那些同门指指点点......
一会儿又想到在戒律堂和大家一起做功课嘻嘻哈哈的时候,想到在玉镜里八卦吐槽,跟大家一起做任务时的愉快,和朋友勾肩搭背的去吃饭......
他当初立志说要做个恶人,是因为经历的多了,在玄阴宗里摸爬滚打——他觉得作为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要比做其他人来说,过得轻松又愉快。
但是现在他又茫然了,感觉自己始终坚持的这个想法是不对的。
但是为什么不一样呢?为什么呢?
段嘉述不清楚,但是让他选择,他又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戒律堂,他也想过要不要就不吭声了,不跟玄阴宗联系,当他本来就是戒律堂的弟子。
但是大长老今天的这番话却让他有些惊恐起来——是了,他想留下,但是却没有想过修真界,没有想过问仙宗,甚至没有想过戒律堂......会让他留下吗?他觉得不会。
正因为他觉得不会,所以他惶恐、迷茫,甚至觉得害怕。
为什么他所贪恋的,却始终不属于自己呢?
段嘉述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了。
雪花纷纷扬扬,肆意飘落,宛如玉蝶翩跹,段嘉述却未曾躲避,任由那洁白的雪花轻柔地落在他的肩头、发梢,须臾间便积了薄薄一层,雪沾润了双袖,簌簌薄凉进的肌理,肩颈漫上薄凉,却始终抹不去心中的那股烦闷。
眼前蓦地投下一片阴影,他心下微怔,缓缓抬头,只见吴飞蓬立于身前,漫天卷曲的雪素沾染了他额前被吹起的发丝,带了些许斑白,对方身姿挺拔仿若修竹,眉眼如画。
这般仰视,倒是使得段嘉述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这么详细地观察到他的脸庞,那片阴影是对方撑下的伞所倾斜带来的,为他挡住了前面呼呼啸来的寒风。
回了神,他竟有些惶恐起来,胸腔里充斥着一种慌乱和酸涩——吴飞蓬什么时候来的?他看到听到了多少?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师弟。”段嘉述努力的表现很自然,唤了对方一声,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这么的沙哑,有些后悔——想来是平日安逸惯了,他居然忘了警惕。
他内心焦灼,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使得目光都流露出一种哀求,他紧紧地盯着对方,像是等待一种无声的宣判,吴飞蓬那张开的唇齿和发声的口舌,于他而言,就是即将要落下来的镰刀。
吴飞蓬眼里的少年无力地靠着墙边,委身于地,霜雪纷飞,悄然落于他单薄的肩头,渐积渐厚,对方发丝凌乱,几缕贴在苍白的脸颊,眉梢紧蹙,甚至眼角都还挂着未干的泪痕,眼眶微红,双唇紧抿,微微颤抖着,宛如惶恐的小兽,吴飞蓬眉目柔和,连带着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