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向一侧的婢女使了个眼色,片刻,端上来一个刻着一花一叶的木盒。
婢女递到尤太妃手边,她接过。
打开后,一串由十八颗宝珠连起的菩提手串,天河石、红玛瑙、黄虎眼、和田玉……六根、六尘、六识,手串的闭环处,用一颗小叶紫檀弥勒佛连接,收尾处坠着束流苏。
尤太妃带着护指的无名指和食指将菩提手串拿起,细看才知道玉石上还刻着金文的《心经》,做工精细,斑斓炫目。
尤太妃抬起元知酌的右手,帮她戴了上去,醇厚绚丽的色泽在元知酌白皙的手上显得更加剔透漂亮。
“菩提明悟、驱邪避灾、修身养性,定能够保酌儿此生平安喜乐。”尤太妃慈润的眼注目端详元知酌的手,话语含着欣喜。
就着屋内弥散的佛香,几番寒暄问话,日光便从门廊晒进门槛里来,传话的小太监掀袍跪地,说是乾宁宫那边有请。
——
元知酌和尤氏从寿康宫出来,便有轿撵候在外面,为首等着的邓公公闻声看过来,拂了拂手里的拂尘,一旁的小太监就迎上来,手里撑着伞盖为她遮阳。
邓公公脸上带上谄笑,弯着身子,“元姑娘,皇上请您去乾宁宫共进午膳。”
一旁的尤氏听了,颇有眼力见地微微向后撤开一步,站进阳光里,她嘱咐道:“酌儿先去陪陛下用膳,母亲便先回去府了。在宫中养好身子为大,母亲过几日再来陪你。”
——
另一边的寿康宫里,原本站在一旁的嬷嬷上前,望着殿外的离去的人儿,疑惑问道:“娘娘,奴婢在元府待了二十余年,怎么从未听说元夫人还育有一女在广陵?”
尤太妃喝了口杯里茶,扫过宫殿内的几人,垂眸,声音保证宫内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楚,她厉声道:“文婆,将心里的那些子疑惑嚼碎了、咽下去,酌儿她就是元府唯一的嫡女,谁要是管不住嘴,私底下胡乱议论的,那就提着胆,夜夜看看自己的舌头还在不在。”
话虽是对着文婆讲的,但话音刚落,周围的几个宫女便直身跪了下去,头叩在地上,也不敢抬。
文婆又问道:“那今晚元小姐可是要在寿康宫歇下?”
毕竟,元小姐说的是来皇宫静养身子,也是来找尤太妃的,怕是等一会儿送走元大夫人还会再回来。
尤太妃看着杯中的舒展开的茶叶,答道:“不会。”
“那可需要奴婢去帮元小姐寻一宫殿住处?”
尤太妃笑了笑,多了几分深意,“不用,吾只不过是一个幌子罢了,酌儿的去处早就有人安排了,莫多手多脚让人惹了嫌。”
文婆应下,没再问。
尤太妃将嘴里那股泛着回甘的茶水吟下,忽而也望向门外,一池的枯枝萎叶,唯有一朵莲花洁白无瑕,日光一打,便镀上了层圣衣,净润心脾。
她转了转手里的菩提,数了两颗,又顿下,目光变得悠远。二十年前得宠时,先帝曾在这院里养了不少的木芙蓉,初秋时分开得绚丽多姿,后来年年岁岁花相似,人也看厌了,她便叫人将那片木芙蓉全部砍掉,为了引水造池,连根茎也一并拔掉了。
到如今养了这一池的白莲,冬日颓废,前段日子楚王进到宫里看她,说是一池的哀水看着丧心,便叫人做了莲灯放在池水里,远远看着,还真能以假乱真。
尤太妃长舒了口气,耳朵上的羊脂耳珰忽而被风吹得晃了晃,她阖上眸子,专心数着手里的菩提,“将那池里的莲灯捞上来罢,花开错季,都是自欺欺人。”
——圣宠几时衰?
乾宁宫
秋蕊跟在一旁帮元知酌布菜,她本想说不用,又想起这是北燕的皇宫,事事都有俗成的规矩,又将话咽下去。
用个膳,周围也围着不少的太监宫女,元知酌又要注意用膳的礼仪,不能吃太大口,也不能发出声响来,她吃在嘴里味同嚼蜡,很是不自在。
“都出去。”迟奚祉吩咐道。
室内一下安静了下来,元知酌腰板松了松,但也还是没放得开。
迟奚祉笑着睨了她一眼,给她夹了一筷的粉骨鱼,帮她剃掉鱼刺,讲道:“朕记得你爱吃这个的,尝尝。”
元知酌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菜食,没有去动,低声道:“谢陛下,只是妾已经吃过两次这个了。”
迟奚祉偏头看过去,盯着她清冷的小脸,她今日描了花钿,艳丽的朱砂中贴了一颗珍珠,没有怎么傅粉匀红,唯一的殷红衬得她娇媚动人。
他盯着她的侧颜,说出来的话漫不经心,“这是教你规矩的嬷嬷说的,还是别的人?”
元知酌受不了他这样直勾勾的凝视,也便对视上去,没有隐瞒,“嬷嬷说的,再喜欢的菜也不能吃第三遍。”
食不过三,是后宫里头的用膳的规矩。
迟奚祉了然,沉声道:“以后用膳,朕会让他们都出去,这些规矩人前做做样子便罢,其余时候,以自己为大。”
他的话掷地有声,金口玉言。
后宫里头,危机四伏,皇帝或是嫔妃太过喜爱的菜食会被人悄悄记下,别有用心之人知道了,会在菜里头动手脚。
迟奚祉又帮她夹了一筷的粉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