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日后,夜色正浓,早就过了宵禁的时间。
元府宅院灯火透明,迟奚祉屈指倚在太师椅上,他盯着元知酌手里的卷轴,视线里倦着怠意,绯唇轻启,“怎么?这么久还未记住么?”
元知酌聚精会神地看着,她扫过三行,没抬头地回道:“记住了。”
厢房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迟奚祉直勾勾地盯着她,她不看卷轴就得看他了。
就是解句造词,她也不想和他大眼瞪小眼。
“哎,你干嘛?”元知酌手里捧着卷轴突然被抽走,她下意识仰头看向站立在一侧的男子。
迟奚祉轻嗤了一声,他将卷轴随意地卷了几下,接着用铁夹揭起一旁烧着的炉火,手微微下翻,冷白的指骨在暖黄的火焰动了动,他手掌里的卷轴就跌进了炉火中。
原本温和的火势一下被激燃,溅起的几颗火星子犹如猛兽血口很快将卷轴吞噬进去。
元知酌伸手去捞的时候,为时已晚,火将卷轴烧黑,上面的字也很快被火焰吞噬掉,她睁大眸子,不解的目光看向一侧云淡风轻的迟奚祉。
怕她真的去捡,他眼疾手快地弯腰将她扶起,端起她的手指细细看了看,没有被火星子溅到。
迟奚祉悠悠解释道:“进到了京城,就会无数双眼睛盯着你,这卷轴留着容易成为祸患。”
他的话有道理,元知酌沉默下来也没有反驳。
此时,门外传来阵阵的脚步声,元知酌下意识就要把手抽回来,刚动一下,却变成和迟奚祉十指相扣了。
他抓她的手捏的很紧。
有人叩了两下门框,“主子,元穆到了。”
“让他进来。”迟奚祉漫不经心道,落座在元知酌的一旁,将紧握着的小手藏在他宽大的衣袍下。
门被推开,先进来的是一个不惑之年的男子,他的眉毛浓,眼型圆润,肤色偏古铜色,应是经过不少的风吹日晒。
他穿着红色的官袍,走路稳当,每一步都要正正好好地落在实处,看着一脸正派的模样。
“微臣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元穆屈膝跪地,头缓缓至地。
迟奚祉眼风掠过去,淡声道:“不必多礼。”
元穆闻声起身,“谢陛下。”
他这才抬眼正式看向主位,眼里闪过几分亮色,“你就是酌儿……”
元穆的声线拉长,但却笃定。
迟奚祉微微点头,他凑近元知酌,耳语道:“这位就是元尚书,你的父亲。”
说罢,他扣着她的手捏了捏,夹着她的食指摁玩着。
元知酌和元穆对上视线,烛灯下她的容貌娇俏,抬眼后,恒辉下的眸色清平,很是柔和,她这样的俏姑娘最是讨长辈们的欢喜。
元穆微张嘴巴,素来平静的脸上也有了几分恸然。
如果当年他的女儿没有出意外夭折,如今也就是这般大吧。
片刻,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迟奚祉被忽视在了一旁,他夹她的手用了更大的力,将人拖回神,元知酌吃痛,看向身侧的人,他微微挑眉,姿态散漫。
元知酌颤了颤眼睫,转回头,上下唇碰了碰,对着眼前站着的中年男子喊道:“爹爹好。”
元穆眼中似乎有泪水在闪动,他阖上眼,又睁开,重重地应道:“好,都好。”
他有些无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迟奚祉松开被捂得发热的纤指,拢了拢袖口,轻拍在元知酌的脊背上,“元夫人在旁屋等着你,去看看。”
元知酌一走,室内的空气的流动缓慢起来。
迟奚祉捻开手指上还残留的温情,人才刚走,他就有种想把人掳回来的冲动。
元穆激动地承诺道:“陛下,臣定会待元小姐如自己的亲生骨肉般,让她成为整个京城最为骄傲的贵女。”
迟奚祉没有多大的情感起伏,随意地颔首。
房间里染着淡雅的竹香,幽幽的烟雾弥散在空中。
——
元知酌进到旁侧的厢房里。
尤氏听到声响站起身,先是见到了一件青冥色的袄裙,接着是一个怯生生的探头,露出来一个靡颜腻理的小姑娘。
尤氏立马眉开眼笑,她迎上去,牵住元知酌的手,“酌儿回来了。”
元知酌没想到尤氏会这般热情又自然,她愣了瞬方点点头。
尤氏细看,才发现她的脸小小的,没挂几两肉,唇色也粉白粉白的,尤氏有些心疼,手抚上她的脸,讲道:“一路过来,你受苦了。”
元知酌低了眉,轻着嗓音唤了声,“娘亲好。”
尤氏的反应并不比元穆小,她笑得如花般,但眼角又冒出泪光,“好女儿。”大概也是知道失了仪态,她顿了顿,关心问道:“来了京城可有什么不适的?”
元知酌摇摇头,可能是被眼前这个妇人感染的,她也扯出抹笑,“没有,京城风水养人。”
尤氏盖着她的手,牵住她往茶桌那边坐,又问:“酌儿是喜静还是喜热闹?”
元知酌思索了片刻,斟酌会儿,道:“喜静。”
“你来之前,我叫人收拾了两间宅院,你既然喜静,那就住琼晚阁,那儿种了一园的木芙蓉和绿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