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中,朱元璋正在批阅奏章,云奇走了进来,低声道:“陛下,胡相求见。”
“哦?他来找我做啥?”朱元璋有些好奇,在他看来,现在胡惟庸最害怕的就是面对自己,怎么会主动找上门来呢!
话虽如此,但朱元璋还是让云奇将人带进来,没过片刻功夫,胡惟庸已到了殿中。
“上位,臣有罪!”
一进入殿中,胡惟庸便径自跪下,直接恭敬的说道,他虽穿了身干净官袍,但那一脸苦相,着实灰头土脸。
朱元璋不动声色,只略略抬了抬眼道:“胡相这是何意,好端端的请的哪门子罪?”
“臣……”
胡惟庸欲言又止,犹豫片刻,终又开口道:“臣那逆子,在老家定远害死了几条人命!”
既已开口,他便将胡天赐犯案经过尽数说出。
“那逆子乘车游逛时,竟无意冲撞一个女子,害得那女子殒命当场,再后来,那女子丈夫前去寻仇争辩,又与我儿大打出手,意外被其护卫打死,这逆子一下闹出两条人命,着实犯下滔天大罪。”
虽是告罪坦白,但胡惟庸这话说得避重就轻,既没如实透露那女子的孕妇身份,又将因此事被气死的老妇人一并略去。
谈及两桩人命案,他又稍作省略,只将之描述成意外事故。
说完案情,他又郑重拱手,一头磕倒在地道:“臣教子无方,才叫这逆子闯下如此大祸,请陛下责罚!”
这架势,显然是想着将皮球踢给朱元璋了,自己如今已主动坦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元璋愣了一下,他怎么也没想到胡惟庸会主动向自己请罪,并且承认了胡天赐的罪行,不过这人终究还是不老实,说话避重就轻。
想到这里,朱元璋愤而拍桌,忍不住大怒道:“好你个胡惟庸,堂堂宰辅,竟是这么教儿子的?当街纵马,殴人致死,你胡府公子还有什么恶事干不出来?
你相府何等高门贵户,坐享朝廷薪俸、百姓供奉,不思善待黎庶,竟还做出这等人神共愤之举,你胡相的家教,便这般不堪吗?”
一通厉声叱喝,骂得胡惟庸抬不起来。
胡惟庸俯首贴地,一直到朱天子的怒骂声渐渐息止,方敢略略抬头道:“臣近年来忙于政事,无心管教那逆子,才叫他做出此等天怒人怨之事,是臣教子无方,请上位责罚。”
连连忏悔之下,朱天子的脸色,才稍稍有所回缓。
胡惟庸赶忙继续说道:“臣今日前来,只为向上位告罪,臣已将那逆子召回京里,关在家中,如何处置,全凭上位做主,臣绝无怨言!”
如此郑重告罪,胡惟庸当然是希望这忏悔态度能打动朱元璋,叫他宽恕爱子罪过,因此,说完这些话后,胡惟庸虽仍深埋着头,却竖起耳朵,仔细听着朱天子的反应。
但埋头聆听许久,未听到半分动静。
胡惟庸心下纳闷,偷偷抬起头,偷眼瞄了瞄上首。
一望之下,却正好撞见朱天子的冷厉目光。
朱元璋虽一言不发,却是冷眼直瞪着胡惟庸,目光中满是愤怒,这四目交接之下,胡惟庸骇得心神大乱,连忙收回视线。
稍一思虑,他索性再出狠招,起身将头上官帽摘下,托在手中双手奉上:“圣人言,子不教,父之过。无论如何,那逆子已铸成大错,臣身为其父,难辞其咎,这宰辅之职,臣再无颜面担任,请陛下收回臣的官职,将臣一并处置!”
他当然不甘就此辞官,此刻使出这招,实是要逼迫天子做出抉择。
宰辅大任,既要权衡朝中局势,又要替天子处置冗杂政务,这可不是谁都能担当的,当下局面,他胡惟庸是最佳人选。
正因如此,胡惟庸才有此胆量,拿官位做赌注,逼得天子松口,只要朱元璋还顾念他这宰相有点作用,想会命他收回辞请,再慎重考虑治罪胡天赐之事。
但真实情况,却与胡惟庸的设想有些出入。
朱天子压根就没理会他这辞官一说,只埋头思虑片刻,便又追问起案情来:“你说你那嫡子害了两条人命,那死者家属可曾报官?”
“这……”胡惟庸支支吾吾。
先前诉说案情时,他还能稍作侧重,对儿子所犯罪行轻描淡写,但那是因为朱元璋没有细问,况且他所坦露之话也并无虚伪,真要当堂对峙也挑不出大毛病,但现在这问题就不同了。
那刘家曾数次报官,且刘老汉现在就在应天府衙陆羽手中,这些情况,朱元璋只要一打听就能知道。
犹豫片刻,胡惟庸终是不敢说谎道:“禀上位,那死者有一老父,此刻已进京告上应天府衙。”
“应天府衙?”
朱元璋眸光轻掠,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讥讽道:“怪不得呢,我说你胡相怎会主动跑来认罪,敢情,这案子已落到应天府衙的手上,你压不住了,若这事没让陆羽知道,只怕你胡相也不肯来进宫请罪了吧?”
胡惟庸立马叩首道:“不,微臣绝无此念!”
随即,他将身子微微挺起,义正辞严道:“臣身为宰辅,绝不会徇私枉法,包庇那逆子,况且……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有上位明察秋毫,世间罪孽无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