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事情内幕,但陆羽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不过,当下最要紧的是将那雇了王桂花的东主找来,审问个清楚,是以,他立即追问:“王桂花在哪户人家当仆做婢?”
王三立时说道:“就是那县北马高村的马家,那一带就属他们家最有钱,庄子宅子最大!”
陆羽登时一惊,失声道:“马家?”
县城北郊,只有一个马家,便是马皇后的远亲。
陆羽这些天一直在审看马家的田亩图册,自然清楚,那马家所在村落,就是马高村,因此,雇用那王桂花,致使其莫名失踪的,只可能是这户皇亲国戚了。
“又是这个马家……”
刚刚结束那税改风波,又摊上人口失踪案件,这马家为何隔三岔五地闹出麻烦?
接连不断的风波,让陆羽有种莫名预感,似乎有人在幕后操纵,要将他与那马家牵扯在一起,刻意制造出冲突。
这种预感一闪而过,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这桩失踪案件。
说实话,听那王三说完失踪经过,陆羽心中其实早已生出悲观猜想——若那王桂花尚还健在,马家完全没理由阻挠他们父女相见。
因此,这桩失踪案件,很有可能演变成一桩人命官司。
既然有出人命的可能,那这事就严重了。
陆羽当即拍响惊堂木,喝道:“四郎,你亲自带队去那马家,将马家家主带来。本县要当堂问案!”
……
马家宅院中,此刻正有一场家庭聚议。
马家自马老太公马致远,再到现任家主马光明,再至更下一辈的几个年轻后生,俱都齐聚一堂。
众人面色沉凝,各自唉声叹气,令得这场聚会格外压抑。
显然,他们此刻正遇到难处,但他们所议之事,并非是那王桂花失踪案件,而是税赋。
“衙门已量了地,只怕这税改再难避免。”
“咱府下查出的隐田,足有数百亩之多,真要依律纳税,怕不得比往年多缴数百粮银?”
“如此开销,可如何承担得起啊!”
子孙们唉声叹气,为那多缴的税款心痛不已。
马致远虽也肉疼,但身为家族最年长者,总得安抚子孙道:“事已至此,再怨天尤人也无计可施……往后便节衣缩食,先将当下难关渡过去再说吧!”
他这般宽慰,反倒又激起子孙不满。
马光明眼看自家老父这般委屈求全,当即愤恨起来:“都怪那江宁县衙,若非他们强要丈量田地,又如何会闹出这般祸事?还有皇后娘娘的斥责,若非是那县令将事情捅上去,皇后娘娘远在深宫,她又如何会得知此事?”
马光明的话,立时点燃了众人怒意,大家原只是自怨自艾,这时却将满腔怒火都投向那县衙,更有甚者,指名道姓骂起陆羽来。
“听说这县令是陛下特派,定是他向宫里告状,才惹来娘娘斥责!”
“这卑鄙小人可耻可恨,咱与他没完!”
“走着瞧,别叫咱抓了他把柄,否则定要他好看!”
众人群情激奋,正吵嚷不休时,却听得堂外传来呼喝声:“老爷,老太公,不好了,县衙又来人了!”
大家正在气头上,一听这话,齐齐站起身来。
“好哇,我正愁没处撒火,那县衙还敢找上门来!”
众人面露狞恶,捋着袖子便要出去算账。
却不料,那仆役接着道:“那县衙差役说,咱们府上摊上人命官司,要传老爷过去问话!”
“什么?”众人一惊,全都停下脚步。
堂内继而爆发出更大的怒喝声:“他娘的,还敢诬陷咱们犯人命官司?”
“这分明是可以栽赃陷害!”
“那陆羽小儿是铁了心,要与咱们马家作对了!”
“哼,他也不掂量掂量,他那芝麻大小的官儿,如何能与咱马家相比?”
众人正自叫嚣不休,马光明当即站了出来道:“这陆羽小儿简直欺人太甚,他不是要见我么,好,我这就去会他一会,我倒要看看,他能奈我何?”
作为家主,马光明责无旁贷,必须得站出来了,不过马家其余众人岂会坐视不管?
“父亲,我们陪您一起去,倒要看看那陆羽能使出何等阴招!”
“对,咱们都一起去!”
不光小辈们叫嚣助阵,便连那年过七旬的马致远也站起身来道:“老夫也想会一会这陆羽,看看那芝麻小官究竟有何等能耐?”
马老太公亲自出马,马家气势大盛,众人纷纷搀扶着马致远,一齐迎了出去。
……
县衙大堂外已挤满围观看客,众目睽睽之下,那甚少见过世面的王三吓得束手束脚,兀自蜷缩着身子发抖打颤。
“你不必担心,若有冤情,本官定会替你做主,你家女儿平日可曾提及那马家待她如何,她平时可曾遭受马家虐待凌辱?”
陆羽走到堂中,温声安抚王三,并询问起王桂花旧时遭遇。
王三却是一问三不知,只红着眼一个劲哭泣,似乎也已猜测出女儿前景惨淡,看他可怜模样,陆羽心中更感悲怆,对那马家又多几分愤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