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安村,李宅。
李公望此刻正靠在堂中软榻,抱着茶壶悠悠然品茗。
一面喝茶,他一面还咧着嘴角,得意自语:“咱宁安作为第一站,可算这税改前线,这小县令首战告败,今日却还要亲自领军再来叫阵……”
再抿口茶,李公望兀自摇了摇头,扬眉道:“嘿嘿,只可惜,你今日怕又要无功而返咯!“啧啧,谁叫你碰上咱李大善人……咱大善人的名号,岂是白得来的?有我在,村民们怎会放你进村?”
再幽幽尝了两口茶水,他眼里又漾出憧憬之色:“不知此事传到京里,贵人们该如何看咱……咱也是反抗税改的急先锋,论功行赏……也该算作首功之臣吧!”
他正做着美梦,却忽地听得堂外传来惊嚷声:“不好了,老爷,县衙又来人了!”
眼看家丁惊慌失措,李公望很是不屑道:“慌个什么?县衙来人之事,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早先他就得到了线报,知晓陆羽一行人动向,也正因如此,他才派了护院前去观望,鼓动村民阻挠,他料想,有村民在前拦路,谅那县衙也进不来。
家丁仍一脸慌张,连连摆手,解释道:“不是……那陆县令亲自带队,已杀到咱们村子里了……”
“什么?”
李公望一惊,登时从榻上爬坐起来,将茶壶往矮桌上一扔道:“怎么闯进来的?那些村民们呢?”
有村民阻拦,县衙除非动用武力,否则绝闯不进来。
李公望稍一思虑,惊疑道:“他们动武强闯进村的?”说话间,他稍稍坐定了身子,脸上神色也镇定了些。
这宁安村是税改第一站,县衙就不得不动用武力,这事只要一传开,势必会惹来非议,到那时,税改之计势必泡汤。
想到这里,李公望冷冷一哼:“便叫你们进村又如何,便是丈量了土地又如何……到最后,不还是一场空?”
他正悠悠靠回榻上,那家丁却又扑上来,一把抓住他手臂,将他拉了起来,然后家丁连连摇头:“老爷,县衙的人不是来丈量田地的,他们……他们是来抓您的!”
李公望登时大惊道:“抓……抓我?”
稍一思量,镇定了心神,他才惊疑道:“他凭什么抓本老爷?”
“不……不知道啊……那陆县令说……说已掌握了老爷的犯罪证据……”
李公望正听家丁解释,却忽听堂外传来一声震响。
“咣当!”
只见紧紧关闭的宅门,却被人一脚踢开,发出震天巨响,紧接着,一应衙役闯了进来,直朝他李公望所在大堂而来。
在衙役闯进来后,陆羽才慢慢悠悠踱了进来,在其身后,还有夏四郎、朱棣四人,以及一众看热闹的村民。
李公望还没来得及恍神,他的大堂已叫衙役给堵了个水泄不通,这时候,便纵他有万般能耐,也插翅难飞。
“李公望,你的事发了,跟咱们走一趟吧!”
在众多村民的围观下,陆羽大步走进堂中,指着那一脸懵逼的李大善人,怒声威喝道。
听到这话,李公望这才回过神,连忙惊声呼喊:“我……我犯了什么事,你……你这是诬蔑!”
陆羽冷哼一声,随即从身后掏出一份罪状,朗声念了起来:
“李公望,江宁县宁安村人士,男,时年五十有六。”
“前元年间,此人伙同前元县丞,偷卖县中库粮,牟取高额利益,借此发家。”
“洪武元年,此人相中临村寡妇,欲强纳其为妾,逼得那寡妇惊慌脱逃,病死他乡。”
“洪武二年,其联合县中粮商囤粮,致使江宁县粮价激涨,持续数月不下。此人从中牟取暴利……”
“洪武四年,此人看上同村村妇,暗中唆人强殴其夫李小拴,并将其推下山崖,致使李姓村民殒命,其妇因忧伤过重,相继病亡。”
“洪武六年,因与同村村民结怨,此人俺唆家丁,趁夜往其田中倾倒毒水,致其田亩收污,稻粮尽数枯败。”
“洪武七年……”
一桩桩,一件件,陆羽将这李大善人的罪行,尽数念出。
每念一件,他还附带念出诸多罪证,叫其辩无可辩。
听完这桩桩罪行,那李公望骇得面色惨白,再无力辩驳。
而更吃惊的,则是在场的村民。
在这些村民眼中,李老爷平日与人为善,遇上困顿之人,还偶有出手帮扶,如此善人,怎会干这些狗屁倒灶的勾当?
可罪证确凿,再看李公望当下的表情,显然不是虚构的……
更重要的,是陆羽所念的罪行中,有不少就发生在村中,与这些村民切实相关。
原先,这李大善人靠着伪善模样,蒙蔽了众人,使大家从未怀疑过他,如今,这罪证摆在眼前,他们终才醒悟。
“原来……原来俺老叔家的田地,是你派人糟蹋的。”
“俺说他那好好的水田,缘何突然遭了殃!”
“你……你个该死的东西,害得俺老叔气得半死,病得在床上躺了好几个月!”
有人已恍然醒悟,惊呼起来,但那半大小子只敢搁着堂门怒骂,尚不敢当着衙役之面,强闯进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