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思许久,朱元璋终是缓缓抬头,他那眼眸中仍带着复杂情绪,口气也不甚坚定道:“这田赋新政影响颇大,若要顺利施行,须得有妥善筹谋。”
他这般回复,显然是还没思索通透,仍须仔细考虑一番,陆羽点了点头,倒也能理解朱天子的立场与担忧。
“当务之急,是这些弹劾你的奏章……”
朱元璋将那土地兼并问题抛开,将那些奏章重新摊在面前道:“你可有办法,对付这群臣诘议的局面?”
“这个嘛……倒是简单……”
陆羽轻笑起来,一脸胸有成竹,对付那土地兼并的顽疴,咱没把握,但若只是堵住朝臣们的嘴,再简单不过了。
“过几日,陛下这些抗议的朝臣都喊来,再将那几位皇子请来,当着朝臣们的面,展示一番便是!”陆羽淡然轻松道。
朱元璋略略蹙眉道:“你是想向他们展示你教授皇子的成果?”
“如此方能堵住他们的嘴!”陆羽点了点头。
“这……”
朱元璋略作迟钝,望向陆羽的眼神中满是怀疑道:“能行吗?”
“你还不相信我?”陆羽一拍胸脯
朱元璋苦笑起来道:“倒并非不信任你……实是……实是……”支吾半天,他终是轻叹口气道:“实是不信任咱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啊!”
他很清楚陆羽的本事,但更清楚他那几个儿子的尿性。
就老二老三老四那几个东西,要说调皮捣蛋上,肯定是颇有建树,可真论起求学上进,那是一个塞一个的糊涂,还有那老五……虽说不调皮捣蛋,可他满脑子花花草草,压根听不进人话……
想到这几人的糊涂模样,朱元璋有些头疼道:“要不……再缓几日?”
先拖延几天,给陆羽多几日时间,好好教一教他们,即便不能脱胎换骨,稍稍有所好转,也算是他陆羽教授有功,到那时,他朱元璋再说上几句好话,给他陆羽平添几分教授之功,这件事就算糊弄过去了。
朱元璋倒是一番好意,但无奈陆羽压根不领情。
大手一挥,陆羽偏过头,摆出副无足轻重的嘴脸:“不用,只应付那些个朝臣们,三两天便足够了!”他倒真胸有成竹,压根不给自己留丁点余地。
朱元璋心下虽担忧,却终拗不过对方的自信,点头应了下来。
………………
三日后,武英殿内,群臣毕至。
不光有胡惟庸为首的淮西一派诸多勋戚谋臣,更有宋濂领衔的浙东文党骨干,甚至连大本堂诸多导师名宿也都齐聚一堂。
各方势力互不相融,却同受天子征召,对今日来意却并不知悉。
此刻,众人眼观鼻、鼻观心,都保持沉默,武英殿中的气氛,稍显尴尬。
“吭吭!”
便在这尴尬气氛里,朱天子缓步入殿。
甫一坐定,接受了众臣朝拜,朱元璋随即摆手,轻笑道,“诸卿不必多礼,今日邀诸位前来,是要探讨诸皇子教习之事。”
随即,他将桌上几分奏章亮了亮:“看了众卿的谏议,咱方知那陆羽入大本堂之事,颇受争议,今日将大家叫来,正是要论一论这事?”
一听到“陆羽”二字,众臣立即热闹起来,有人愤懑蹙眉,有人眼珠乱转,也有人摇头叹息。
显然,大家都对那陆羽入大本堂,多有不满,更甚至,还有人心下腹诽,对朱天子的话大有批驳:
还颇受争议?根本是没人待见吧!那陆羽看起来年不及弱冠,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哪有为人师表的样子?
这样的人,便是在乡下私塾为师,都没人要,咱这陛下倒好,竟敢将自家皇子交托给他!
众人不满的模样,朱元璋看在眼里,他倒不急着反驳,只淡淡一笑,抬眼望了望宋濂道:“宋卿,你身为大本堂上师,便由你来说说,几位皇子平日表现如何?”
众人心里正对着陆羽大加腹诽,一听天子问及皇子,登时傻眼。
那几位皇子什么表现,还用得着问吗?您朱天子平日谈到那几位时,什么时候有过好脸色?
宋濂愣了愣,支支吾吾不好回应:“这……”
朱元璋倒不急着催逼,随后又看向后方几位授课名师道:“你们几位平时也教道咱那几位皇儿,现在也讲讲,他们平日在课堂里表现如何?”
一时之间,众人语塞,不知该做何回答。
若据实作答,那几位皇子简直不学无术,平日里没个正形,可这话,能当着众人面说出来吗?
众人支支吾吾,倒是那宋濂颇有长者气派,最终率先发言道:“禀陛下,诸皇子少年心性,玩性甚重,平素学业不甚用心……若严以管教,日后或可成材……”
宋濂这话说得格外克制,但明眼人一听便能听出,这些话全是是委婉批评,断无一句褒奖。
日后或可成材……当真能成材,还会这样说吗?
宋濂说完,其他夫子也都有样学样,勉为其难做了番评价。
“诸位皇子天资优渥,然其年少气盛,心性稍显散漫,若是用心学业,他日定成大器……”
“皇子若是用心向学,定有所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