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中,朱标正在处理政务。
今日朱元璋不在宫中,想也知道又去了陆羽那边。
朱标倒也能理解,朝上那衍圣公反水,自家父皇定是看了个乐子,这回出门,估计是去分享喜悦了,指不定,又能从陆羽那里捞个什么宝贝回来。
他正忙于手头奏章,却见朱元璋已从殿外走来。
“见过父皇!”朱标忙起身行礼,便要上前打听今日见闻。
可刚走上前,他便瞧见朱元璋一张脸拧成了麻花状,看上去心烦意乱。
“父皇,这是怎么了?”朱标忙将他搀到桌边坐下。
朱元璋皱着眉头坐下,扶着脑袋唉声叹气半天,终是吐出句脏话:“娘的,那臭小子狗嘴里,果真吐不出什么象牙来!”
他这话骂得突然,朱标给骂了个一脸懵逼,恍了片刻才明白过来:“父皇这说的是……那陆羽?”
朱元璋再叹口气,点头:“原本今日是要与他分享喜悦,却不想,遭他一顿怨骂,说咱是啥……啥小农思想,还说咱祸害大明……”
朱标听得越发迷糊:“好端端的,陆羽缘何骂父皇?”
朱元璋冷哼一声:“还不都得怪那算学!”
随即,朱元璋将今日见闻,细细说来,从算学之道,再到行军打仗,又到大明国运,再至分封制度。
朱标听得极认真,不住点头应和,时而垂眸思量,直到朱元璋将这一切说完,他仍在低头思索,沉浸其中。
“哼,还嫌咱是小农思想,农民怎么了?民以食为天,没有农民,看他臭小子吃啥穿啥!”
朱元璋仍在纠结陆羽的谩骂,捋着袖子恨声骂个不休:“咱便是农人出身,有农人心性怎么了?咱打拼了一辈子,不就为了咱老朱家人世代能吃饱饭吗?”
“当初咱爹娘走得早,咱从小吃尽了苦头,现如今咱当了皇帝,定不会叫咱的儿子,再受当年咱受过的罪!”
“哼,一万石粮食就嫌多,咱还嫌少了呢!”
“标儿,咱明日就再重修祖训录,给所有亲王再加一万石食俸!”
朱元璋心中负气,势要和陆羽反着干,他这气话,可给朱标吓了个激灵。
朱标从思量中回过神,抬手喝止道:“父皇,照陆羽所说,这分封制度祸患无穷,对亲王的食禄封赏代代叠加,最终会演变成数百万石粮食的巨大负担,终会拖累我大明啊!”
大明朝一年税收才多少,真要每年花几百万去养皇亲国戚,还拿什么修堤疏浚,拿什么养兵镇关?
朱标所言,全出自公心,可朱元璋爱子情深,却将这话听岔了味。
“标儿,难道你不想叫弟弟们过好日子?”
朱标是铁定的下一任君王,他坐拥江山,自是享受不到这亲王食禄,而这食禄从国库里出,也就相当于从他朱标的口袋里掏。
在朱元璋看,朱标是舍不得从自己口袋里掏钱,去供养弟弟。
朱标连忙摆手:“父皇误会儿臣了,儿臣岂会有这般念头?”
朱元璋稍一思量,立马醒转过来,朱标平日对兄弟极好,岂会有这般小气心思?
朱标接着解释道:“儿臣担心的是……那陆羽一语成谶啊!”
照陆羽说法,这亲王食禄最终会演化成天文数字,这对大明来说,无疑是场灾难。
朱元璋幽幽一叹:“那臭小子的话,哪回不应验了?”正因为可信度高,才更惹他朱元璋伤感。
朱标也叹了口气,兀自垂下了头,思索起来,思虑片刻,他缓缓抬起头,望向朱元璋道:“要不……将弟弟们的食禄降一些?”
朱元璋想了想,摇头:“降食禄能管用吗?”
他舐犊情深,自不愿降低儿子待遇,再说这分封制度不换,再怎么降食禄,也无非能多拖延一两代。
食禄再少,也架不住皇家后代更迭,子孙无穷无尽啊!
“还是……再想个两全其美的法子吧!”见父亲反对,朱标只好打消念头,重新思虑起来。
这一次,他想了许久,直到朱元璋重归案前,将那奏章拿起准备批阅时,他才抬起头来,眼眸放光,很是兴奋道:“父皇你可记得,陆羽曾提过这世界很大,有七大洲,还有很多未曾开辟的宝地!”
朱元璋点了点头:“自是记得……”
他忽地惊醒过来:“标儿的意思是……将你弟弟们分封到那些地方去?”不待朱标回应,他又连连点头:“这主意极好!”
朱标坐镇中原,其余皇子就藩世界其他地方,大明富有四海……
一想到这美好局面,朱元璋心潮澎湃,不由站起身来,来回踱了几步。
但走着走着,他的步伐又放缓下来。
“唉,四海缥缈无边际,那七大洲远在万里之外,老二老三老四他们能过得惯远离家乡的日子吗?”想到儿子们远赴海外,他又有些不舍。
但不舍归不舍,朱元璋心中清楚,这是唯一能解决分封弊端的最好办法。
“为了大明,也只能如此了!”
心中百般情绪交织,朱元璋又坐回了桌前,吩咐道:“那海船之事,须多作督促,日后大明开疆拓土,就全指着它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