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内,朱元璋正埋头批阅奏章,在他身旁,太子朱标已忙完分内政务,正整理桌上奏章。
收拾完毕,朱标过来行了一礼,便要退下,可才走几步,他又折身回来,望着朱元璋,欲言又止,犹豫了许久,才道:“父皇,您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近些日子来,您为何总是愁眉不展,少言寡语?”
朱元璋顿了一顿,摆摆手道:“无碍,不过是近来政务繁忙,叫咱无暇旁顾罢了。”
“哦……”朱标眼里闪过犹疑,却没再追问,他只关切道:“父皇若是累了,不妨多出去走走,多散散心,或可舒乏解忧。”说罢,朱标再行一礼,便转身离去。
看他离去,朱元璋再叹口气,兀自摇了摇头。
他心中自有苦闷,便是无法入梦,再探天机,但这种事,便与儿子说了,又有何用?
念到此处,朱元璋又埋下头,批阅起奏章来。
一恍又是大半个时辰,他终于将眼前奏章全都看完,浑身疲倦,他伸了个懒腰,望向窗外。
此时已过了正午,屋外日头正好。
朱元璋又想起儿子的叮嘱,便起身打算出门透口气。
御花园吗?
不,宫里憋闷,倒不如宫外,去那民间转转。
微服私访这种事,朱元璋倒是常干,毕竟泥腿子出身,只有民间的烟火气息,才叫他感受到自在惬意。
说干就干,朱元璋唤来贴身内侍云奇,换了套便装出了宫。
刚出宫门,眼前豁然开阔,朱元璋心胸大阔,不由迈开大步,朝烟火气最足的市井街巷走去。
一路行过,两旁店铺摊贩林立,行客如织,一副繁华气象。
朱元璋看得兴起,不由感叹:“这京中治安,好了不少呀!”
要知道,以前他出门的时候,还碰到过衙门吏员巧立名目,朝着摊贩收一些场地费之类的,为此,不少官员都掉了脑袋呢!
一旁的太监云奇恭维道:“全仗陛下治理有方,这京城才会有如此繁华盛景。”
“咱治理有方?”对此,朱元璋嗤之以鼻,然后冷笑道:“他们是怕咱出宫,瞧见了他们那些破事,到时候脑袋难保吧!什么治理有方,呵呵!”
对于朱元璋的话,云奇只能低下头,这话头没法接,随即两人继续往前面走去。
正走着,忽听得远处有人高声喝唱,那唱词声颇有韵律:
“正说那~关西鲁达入了东京城,径自去了相国寺~”
“但见这~古刹山门高耸入云,殿宇璧瓦砌成行~”
“那叫个~龟背磨砖花嵌了缝,钟楼森立阁巍峨~”
这唱词声清透嘹亮,间或还夹杂着极有节奏的竹板儿声。
竹板当啷当啷敲击着,应和着词曲儿,听来很是轻快,极有节奏。
朱元璋不由听入了神,应着腔调摇头晃脑,只觉耳畔余音环绕,叩动心门,他大生兴趣,四下寻望起来,“这是哪里在唱大戏吗?”
一望之下,便见前方大街一角,正有一群人围聚,唱词声正是自那儿传来。
“走,去瞧瞧!”
朱元璋心下好奇,领着云奇走上前去。
费了好大功夫,二人挤到前排,才看清阵仗,原来这有个戏班子,正在这前门大街上搭台卖艺。
这卖艺之人,全是一干毛头小子,看上去生涩稚嫩之极,但围观看客倒是不少,不少人还鼓掌叫好,不时抛上些许铜板。
这时候,唱词间歇,戏班子正忙活着搬弄一捆粗木棍,像要表演什么。
得了空,看客们纷纷起哄呐喊,朝台中喊嚷起来:“陆班主,今日演的是哪一出啊?”
这些显然都是熟客,他们喊嚷的对象,正是那敲着竹板儿唱词之人。
朱元璋循声望去,就见那“陆班主”身量瘦长,面容青涩,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但他神情淡定,举止也很从容,此刻敲着竹板,与看客们回应道:“诸位客观且听好咯,今日演的这一出,叫‘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他一声应喏,立时引得看客们叫好声不断,众人显然都很期待接下来的表演。
“陛……老爷,此处人多眼杂,咱们……”云奇有些担忧,扯了扯朱元璋的衣角,叮嘱道。
朱元璋兴致方起,哪肯就此离开:“无妨,左右无事,便听听小调儿,权当散心。”
二人说话之际,台上竹板声复又响起:
“却说那鲁达挂了榜文交了割,领了法帖剃了度~”
“自此后~便入得寺庙挂了名,看了菜园领了差~”
“却传说~这寺庙旁,有那十数泼皮户,泛在菜园做惯偷~”
“眼见这~鲁达值守菜园门,变着法儿要将他耍~”
唱词间,台上倒真有一帮子小戏子演了起来。
先是一个身量粗壮些的光头小子,提了个木片儿禅杖,横卧在一处“菜园子”门口。
而后,又有几个泼皮无赖打扮的人,在门口看着守门人,抓耳挠腮作思量状,显然,那光头小子便是唱词中的“鲁达”了,而这些“泼皮无赖”,正想方设法捉弄于他。
看那脸上挂着鼻涕,一副稚嫩相的七八岁小娃娃,也挤眉弄眼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