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八年正月,冬日的南京城格外寒冷。
四更时分,天色还未放亮,乾清宫却已亮起灯火,朱元璋正从龙榻上爬起来,兀自揉着额角。
这位大明帝国的缔造者,显然还未从睡梦中完全苏醒,此刻神情恍惚,似在思索回味着什么。
“标儿……雄英……老四……天花……”
朱元璋眉头紧锁,呢喃低语着。
过得片刻,身旁的马皇后也已睡醒,一见朱元璋神情恍惚,关切问道:“重八,你这是怎么了?”
两人夫妻情深,早已传作民间佳话,为世人称道。
“吵醒妹子了吗?”
朱元璋回过神来,关切地抚了抚马皇后,挤出并不由衷的微笑。
作为结发妻子,马皇后自是知道,他这微笑不过示以慰人,绝非代表他心中无事。
她立刻爬坐起来,摸了摸朱元璋的额头。
“不烫,身子该是无碍……”
马皇后神色稍霁,低眉沉吟片刻,忽又两眼一亮:“难不成……又是做了那样的梦?”
二人之间毫无隔阂,此前朱元璋便曾提起,他曾做过离奇怪梦。
在梦境里,朱元璋结识了位陆姓后生,有过一番光怪陆离的经历,此际见朱元璋刚一睡醒便有异想,马皇后自然而然想起此事。
听到马皇后催问,朱元璋顿了一下,略作了番思索,才点了点头,倒并非是他有心隐瞒,实是这一次梦境更为离奇怪异,叫他难以明说。
毕竟,先前几次穿越,那陆羽一心只将他当作孤魂野鬼,从未与其深谈,但这一次游历故宫,谈及大明,朱元璋才得知许多骇人后事,其中更有他子孙早夭、儿孙反目的痛心情节。
朱元璋正在犹豫,该如何向马皇后阐明。
马皇后仍在凝望着他,并未再开口催问,但她那温柔关切的眼神凝望而来,叫朱元璋无可回避。
终究得将此番梦境告知于她,方能叫她安心。
“唉,此番梦境里,那陆小后生又与朕倾心攀谈,告知我大明气数……”
“他说我大明不过两百余年,最终竟叫异族鞑虏所灭……”
“此事,叫我心中难安啊!”
朱元璋叹了口气,沉声说道。
他心中所虑,当然不止这些,但另外诸如儿孙之事,实在惊心动魄,朱元璋不愿妻子挂怀担忧,固而一应略去。
相对而言,大明遭灭虽也沉痛,但毕竟二百年后之事,总不至于叫马皇后伤神。
“我泱泱大明,竟遭鞑虏灭亡?”
听得朱元璋的的话,马皇后大为惶惑:“那陆小后生……难不成是神仙转世?”
她并不知晓陆羽身份,也不知道朱元璋梦中游历后世,只能联想仙人托梦,透露天机。
朱元璋却是苦笑摇头:“那陆小后生乃是数百年后之人,他说我大明历经两百年,终因吏治腐败,酿出民乱不断,最终叫鞑虏捡了便宜,入关灭国。”
马皇后听得惊骇不已,不由瞪大双眼,倒抽凉气。
一时间,她难以接受,也说不出话来。
“还有更玄奇的呢!”
朱元璋唯恐马皇后担惊受怕,又引开话题道:“那陆小后生所处时代,鞑虏也已遭人灭国,世上再无天子皇帝。”
马皇后“哦”地一奇:“没有皇帝?”她自然难以想象,没有皇帝的世界会是什么样子。
朱元璋点了点头:“说是后世百姓,人人当得家国之主,个个都能自由决断人生,咱观之,后世百姓衣食充足,身体康健,倒确比我大明百姓过得自在。”
听这般玄奇境遇,马皇后又惊得鼓圆了嘴,轻咦了声,显然,她已将先前大明被灭的惶恐,抛之脑后了。
见其神色缓和,朱元璋放宽了心,继续介绍道:
“咱在梦中,还曾见过后世之人所着衣物,所乘车驾,所建房舍……”
“那巨大战车,足有数百丈之长,可乘近千人之多。一盏茶工夫,竟可跑上数百里远……”
“还有那高大屋舍,也有数十丈高余,足有数十层楼。”
“还有那后世之人所穿衣物,真可谓轻薄透亮,当真奢华贵气……”
说起后世之事,朱元璋侃侃而谈,听得马皇后两眼放光,大为喟叹。
“独独是布料太少,未能遮蔽身躯,太过伤风败俗……”
朱元璋正自苦笑感慨,却又想起另一件事来,立时敛起笑意,正色道:“对了,还有件事……”
“据说后世之人,已不惧天花疫症,那陆小后生还将对付天花之法,教授于咱。”
破解天花之法,关乎自家孙儿性命,朱元璋不敢马虎。
“天花疫症?”
马皇后一听,立又现出惊骇表情:“那天花可是要人性命的,尤其幼年孩童,最易染上此病,一旦得病必难活命。”
马皇后来自民间,自然听过天花威名,而她近来新得嫡孙,一听天花之名,立时心生惶恐。
“不错!”
“陆小后生提过一种牛痘之法,可解天花之疫……”
朱元璋点了点头,随即将那牛痘之法,细细阐明。
“那还等什么?重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