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沛霖不想别人因她而为难。
每当父亲沉浸于与温姨娘在一起的愉悦欢喜中,看见母亲,便露出那种为难。
要违背本心的为难。
还有一个正室嫡妻存在的为难。
樊姑曾经对她说过,母亲看着父亲,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子而不得不做表面文章,格外心伤,这种敷衍几乎以另一种直白的方式告诉母亲,这份感情已经不在了。
可父亲毕竟曾真心喜爱过母亲,他们有共同的过去,母亲有美貌与手段,有道是旧情复燃,一旦母亲将这视为一场仗来打,而不是一场顺其自然的情感,她很快攻城掠地,收复失地,但那些曾经的伤痕依然深刻在心底。
樊姑说这些,是希望她不要记恨自己的母亲,毕竟把药喝下去一个月以后,苏醒的唐沛霖就变得沉默寡言了。
她不怨恨自己的母亲,但她却深深地记住了那句话,“那种敷衍与为难”。
那种因为你是他的什么人,而不得不对你做表面文章的敷衍与为难,那种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让他尴尬的为难。
她不知道林隐笛是因为喜爱自己才求娶,还是因为自己合适才求娶。
不知道他送自己礼物是一时兴起,顺手为之,还是觉得别人送了,他也应该送。
她害怕任何一个人因为她左右为难。
可以不必的。
可以不要的。
弄成这样多难看。
没关系,自己亦不在意。
林隐笛收到这几只灯笼,不解其意,有点担心唐沛霖是生气了,于是带着这几只灯笼又去找了她。
问她是不高兴了么?
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
这灯笼不送给落雪,等做好了新的给她寄过去是一样的。
唐沛霖不想解释,她觉得解释不清楚,她不生气。只是觉得没必要。
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告诉林隐笛:“你把这个给她吧,我可以要你一个月以后做出来的,这样大家都方便些。”
林隐笛见她如此平静淡然,以为这是她的本心本意,她替自己完成这一诺。
便深施一礼道:“你真好,你怎么这么好!”
林隐笛说这话是发自肺腑的,他越看她越欢喜,丝毫没有觉察出这份平静淡然的后面,是一扇一有风吹草动就要关上的门。
落雪收到灯笼欢天喜地的走了,一个月以后,林隐笛捧着四只新做的灯笼送给唐沛霖,唐沛霖收了,却再没挂过。
两个月后公主府下的帖子,唐沛霖这回倒是去了,她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礼数周全,笑容得体。
安阳对怀安说道:“这小姑娘好像我以前,处处维持着尊严和体面,只是不知心里是不是像我当初一样。
……她没有真的笑过。”
怀安对安阳道:“你当初心里怎样?”
安阳:“告诉自己不用在乎,却又处处紧绷着。”
怀安担心安阳:“现在还这样么?”
安阳微笑:“不了,我在你身边时很放松自在,有些象暖日午后的猫,放心又安心地差点儿睡着了……要准备出嫁,皇后派了四个姑姑来,把所有仪程带着我走一遍两遍的,真的有些累……”
怀安轻声道:“那还下帖子宴客?”
安阳低声道:”……几位姑姑说,以后都不应当见面了,直到出嫁……”
怀安笑了。
安阳也笑了。
燕回道:“你俩这样是不是过分了一点?”
岳衡点头:“我都想定亲了。”
怀安对燕回笑道:“你还欠我一个赌约。”
燕回不吱声了。
安阳问岳衡:“喜欢上哪家的姑娘了?”
岳衡有点儿不好意思:“没有,就是想找一个,也像你们这样,能看一眼,笑一下的姑娘。”
何绍道:“像那样的?”
岳衡换个方向看去,景仲正看着何纤傻乐,何纤飞红着脸低着头。
岳衡想着景仲变这么傻乎乎的样子,有些儿辣眼睛,忙摇头道:“我晚两年再议亲也好。”
林隐笛有些闷闷的,唐沛霖明显的生分和拉开的距离,让他觉得无比受挫。
何绍问他:“你怎么了,一不接话茬,二不怼人,你不讨人厌我都不习惯了。”
偏偏景仲那个二愣子刚刚回过神来:“是不是因为落雪回苗疆了?吵架斗嘴没有伴了?”
何绍道:“也是,落雪走之前那次聚在一起,他俩吵得多欢。”
唐沛霖也忆起那天的场景,她自己都未察觉的也点了点头,仿佛完全与己无关。
倒是岳衡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忙道:“你们瞎说什么呢,那次明明是因为唐姑娘第一次来,林隐笛高兴劲撑着了。”
林隐笛不明白怎么了,有些手足无措,平时能言善辩,现在不敢多说一句话,万一说错了……
是因为落雪么?
不像啊,灯笼还给了她。
从公主府出来,各自回去时,林隐笛怔怔地看着唐沛霖上了马车离去,那马车上并没有自己送的防风铜球灯笼。
林隐笛闷闷不乐的在家里待了一阵儿,燕回和岳衡来找他,拉着他一起去庙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