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谈襄匆匆进了殿内,满身的寒气,他将沾着落雪的大氅放下,才抬脚往里走去。
谢悦姣躺在床上,出神地注视着某处。
不远处的桌上的膳食一点没动。
谈襄看了眼,便皱起了眉,坐到床边柔声问道:“怎地没用膳?”
谢元姣从恍惚中回过神,淡淡瞥他一眼,却没答话。
殿内静谧,偶有炭火冒出刺啦声。
烛光幽然,隐约映照两人的侧脸上,投射一片阴影。
“太医说你劳累过度,若是再不用膳,会出事的。”
他哑声道。
“出事?”
“在这里,想出事都难吧。”
谢元姣终于开了口,语气轻缓,意有所指地讽刺道。
谈襄一怔,知晓她在气恼什么——今日关雎宫大火烧塌房梁时,他刚刚赶到。
那一刹那,他双腿无力,心肺挤压成一团,只觉世界在他眼前就此坍塌。
什么都顾不了了。
脑袋中的所有都变成了一条无尽的直线,指引他落向灰暗深渊。
他冲进火光中,在废墟中找寻她的尸体时,
痛感,凉意好像被隔绝在体外。
他只记得自己的手在发抖,十个手指全被火烫伤,影响着他找寻的速度。
谈襄从没有那么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不看得再牢一些,为何今日自己不过来陪她,为何要丢她一人……
这样大的火,她一人在里面肯定绝望透了。
很多很多纷杂的思绪将他的脑袋塞满。
可又极为空荡,什么也想不清楚。
他哭出了声,鼻音很重,泪落到焦木上,消失不见。
若是她没了,自己也就没了活着的念想。
高大的身影跪在一座废墟,泣不成声,重复着手中的动作。
直到他看到了谢元姣好好地,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身旁,谈襄眼中灰暗的万物才有了新的光彩。
以她为中心,点亮了他的整个世界。
谈襄从没这么怕过。
那种绝望又无能为力的滋味,他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哪怕谢元姣恨他,厌恶他,将最后一丝情意消耗殆尽,他也在所不惜。
谈襄垂眸,转移着话题:“明日我为你做些合胃口的饭菜。”
“玉娘……”
他眼中闪烁着泪光,却被掩饰得很好。
远远瞧着,只能看出几分隐忍压抑。
“你要好好活着。”
谢元姣并未察觉他的变化,刚打算开口。
就听到外面响起一阵喧闹声。
谈襄蹙眉向外看去。
小宫女跑了进来,禀告道:“陛下,太后娘娘要见您。”
“让她回去。”
谈襄刚说完,萧太后尖锐的声音就传到了殿内。
“谈襄!哀家是太后!是你的母后!你怎敢不见哀家,还将哀家拦在宫外!”
谈襄冷冷地看了一眼殿外,转眸对着谢元姣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一趟。”
他将被褥仔细掖好,深深看了她一眼,才抬脚往殿外走。
谢元姣看着他匆忙的身影,心中知晓萧太后是为了殷珍珍的事。
他们三人都对关雎宫失火之事心知肚明。
可只要她不退让,萧太后就找不到突破口。
殷珍珍必须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惟乐溺水时,都以为自己能再见到母亲,饱含着期待,却跌进了地府。
谢元姣日夜梦到惟乐在湖水中找寻娄夫人的场景,怎能不恨?
*
谈襄刚走出殿外,迎面走到萧太后面前。
“太后。”
他淡淡道。
萧太后被冻得哆嗦,冷笑道:“你真是比你父皇还荒唐些,竟将人带进了承乾宫住下,不怕大臣的折子淹了桌案。”
谈襄眼神微沉:“太后无事便回去。”
“你!”太后脸色难看,可还是生生压下。
“殷珍珍呢?把她放出来。”
“殷珍珍意欲谋害皇后,已关入天牢。”
“朕没心思与你在这里耗着。”
谈襄心不在焉,作势便要抬脚往殿内走。
萧太后连忙拦住他,咬牙切齿道:
“你我都心知肚明,那关雎宫的火是谁放的!”
“那么侍卫全都在关雎宫门外守着,殷珍珍怎么可能绕开你的人手,进她的关雎宫放火!”
“谈襄,你这是诬陷!”
谈襄嗤笑,微微挑眉道:“朕说是,就是。”
“太后若是不服,大可去敲宫门口的登闻鼓,来这里叫唤作何?”
萧太后铁青着脸,死死盯着他。
“哀家好歹算是你的嫡母,你竟是这样与嫡母说话的?”
“嫡母?”
谈襄神色散漫,语气中带着浓浓的不屑和轻蔑。
他转眸,看向气急败坏的萧太后,启唇道:“你配吗?”
“你!”萧太后气得站都站不稳了,踉跄几步,怒极看他。
“谈襄,你不愧是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半分礼义廉耻都不懂!”
谈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