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恨她吗?”
谢元姣静看着谈涿怅然若失的神色,忽而发问:“既然恨她,为何要给她找大夫?”
“让她就此命丧黄泉,不正好遂你的愿吗?”
谈涿身子一僵,唇抿成一条直线,半晌才怔怔回道:“我是恨她,可……”
他顿住了,不知在向谢元姣解释,还是在劝说自己。
“她背叛了我,我又怎么能让她死得这么容易,不把她折磨得生不如死,我怎么甘心!”
谈涿掌心紧握,滴落出点点血渍,眼尾泛红,死死盯着萧语嫣,冷笑道:“背叛者都该死。”
谢元姣打量他的模样,幽幽叹了口气。
“我会些医术,与其看着她失血过多而亡,不如让我试试吧。”
“不过若是殿下愿意就此放过她,那我便不救了。”
谈涿冷哼一声:“我自然是不会放过她。”
“既然你能救,那便过来。”
谢元姣挑眉,将他的嘴硬心软全然看穿。
萧语嫣此人贪于权势,以往谈涿得势时,便主动攀附他,可等到他被废,又第一时间将他弃如敝履,狠狠奚落。
谈涿与狼相伴,将同伴的忠诚看得极为重要,尤其是与其相伴一生的伴侣。
他怎能不恨?
可奇怪的是,她又从他的言行中看到了浓重的爱意。
谢元姣难以理解这种爱恨交织的情感,更不理解谈涿的做法。
背叛者,杀了便是。
哪需要这么多弯弯绕绕。
至少对她而言,过往没原谅过欺瞒她的人,往后她也有信心秉持着本心。
看守将她从牢中放出,将她押送到晕厥的萧语嫣面前。
“把人放下。”
她皱眉道:“再这样绑着,失血过多加上不及时治疗,必死无疑。”
谈涿幽深的眼眸看着萧语嫣良久,眼见萧语嫣唇色越白,身上的伤口止不住地流血,终究难忍心头涩意,沙哑道:“放下来吧。”
看守将萧语嫣小心地安放在地上。
这时她身上的伤口才全部展露出来,从胸口到腿上几乎全是鞭痕,粘稠的血从白衣渗出来,染红了整件衣裳。
甚至于,她裸露出的肩膀处,用炙热的铁块烙出了一个“奴”字。
对于萧语嫣这种将体面和风光看得格外重的姑娘,这几乎是将她的心扯出来在地上踩。
谢元姣看着,倒吸了一口凉气,转眸瞥了眼谈涿。
“你是真将她往死路上逼。”
谈涿垂眸,少见地露出了几分怯弱,不敢上前去窥探她的伤痕。
谢元姣小心地搭上她的脉,诊了会,眉心皱得极紧。
半晌后,她叹了口气,慢悠悠站起身,道:“不行了——”
“什么?!”谈涿猛地向前走几步,愕然道:“她死了?怎么可能?”
谢元姣冷嗤:“我是说我腿不行了,麻了。”
“伤也是你伤的,现在怕她死的也是你,你们男人真没一个好东西。”
她俯首,打量着萧语嫣身上的伤:“想救她也行,只是……”
“伤得太重,需要好好将养,这里阴暗潮湿,是不能再住了。”
“先将人放到床上,我给她上药,接下来需得每日都要喝汤药,吃滋补方子——”她淡淡望向谈涿,启唇道:“不过,你不是要报复她嘛,怎么会给她这样安稳的地方,还是就放在牢里,等三日后为她收尸,仇也就彻底报复完了。”
谈涿唇颤了颤,似乎是极难才吐出话来:“她伤得真这么重?”
“自然,你要是不想救,也就罢了。”
“……来人,将她送到房内,谢姑娘也跟着一道去吧。”
谈涿吩咐道。
他话音刚落,就有人劝道:“殿下,这两个女人都不是善茬,若真是放到船上,不知会惹出什么祸事呢。”
“我意已决,不必劝我。”
他冷冷看向谢元姣道:“你若是敢耍什么花招,我一定会杀了你。”
谢元姣挑眉:“放心便是,我一定将萧语嫣救活。”
牢内的关永墨看着这一变故,瞪大了眼睛,狂拍着牢门喊道:“救我啊!别丢下我!我不要一个人关在这里!”
谢元姣对上关永墨惊慌失措的眼神,无奈扶额。
“将他也放出来吧,正好我需要个熬药的小童。”
谈涿挥手,示意下属将人放出来,威胁道:“别想着逃出去。”
很快,谢元姣便和萧语嫣便被关在了一间房内,没得到允许不能轻易出去,若是要熬药,便将药方递给关永墨,由他熬好,再端来。
谢元姣站在床前,神色凝重。
方才她没诓谈涿,萧语嫣伤得极重,失血过多加上求生意识薄弱,几乎是在生死边缘。
想将向往死路的人从鬼门关拉回来可不是一件易事。
她医术本就学得不精,做好该做的,剩下只能求老天保佑了。
毕竟眼前的人,可能是谈涿仅剩下的唯一软肋。
她重重吐了口气,用烛火炙烤过的剪刀将她的衣裳剪开,目光专注,动作缓慢,以免扯到血肉模糊的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