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衍微怔,没想到她会问起此事。
他温润的眼眸骤然间失去光辉,嘴角勉强扬起笑意道:“是……是废太子谈涿所为。”
“玉娘怎么想起问此事?”
谢元姣和崔衍认识十余年,最是了解他的脾性。
如今见到他这种神态,心几乎沉到了谷底。
她神色越加认真,对上崔衍的目光,沉声道:“崔衍,你已经骗过我一次了,难道还要再骗我第二次吗?”
崔衍怔怔,心口处被绵延不绝的酸涩填满,几乎快要支撑不住。
他想说出真相,想拆穿当今陛下残暴的面目,想让玉娘回到自己身边……可他不敢拿崔家去冒险,所以只能颤声道:“玉娘说什么呢,这种事我为何要骗你?”
屋内静得可怕。
谢元姣看着他强装镇定的脸色,终究没拆穿他。
“让我看看伤。”
崔衍踌躇着,半晌后才抬起右手。
伤痕不大,却极深,直刺向骨头。
应是利箭所伤。
伤口尚未好全,动作间都在控制不住的颤抖。
谢元姣垂眸注视良久,启唇道:“大夫是如何说的?”
崔衍苦笑,故作淡然道:“伤得过重,加之未及时就医,以后怕是提不了笔墨了。”
谢元姣沉沉吐了口气,别开视线,冷声道:“谢家以前有过一神医,医术高超,几年前归隐山林,回京都后我派人去寻来。”
崔衍愣了下,旋即嘴角缓缓勾勒出笑意道:“只要玉娘不厌我,我的伤好不好都不重要。”
谢元姣蹙眉看他:“你受伤有我的缘故,无论如何我都会负责,与其他无关。”
崔衍沉默,又带着一丝期盼地问:“若是如此,那日画舫玉娘为何救我?”
“当时那种情形,谈涿挟持的是你,还是旁人,都没有差别,我都会救。”
谢元姣声线平淡。
崔衍垂首,眼尾泛红,往日意气风发,名冠京都的郎君此刻只剩下卑怯,默默将手腕藏好,鼻腔发涩地应声。
两人刚说完话,来福匆匆赶来,见到屋内情景,喊道:“娘娘!陛下起高烧了!您快过去看看!”
谢元姣猛地站起身,跟着来福直往外走。
崔衍一人坐在屋内,整个人留在阴影处,脸上落寞寂寥之色明显,静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
他扯动着嘴角,可再也没了笑意,惯常温润的眼眸此刻浸满了湿意,由内心深处涌动的悲怆淹没了所有意识。
可远远望去,他只是平静地坐在桌侧,平静到无甚神情,眼底如死水般寂灭,失去了所有光彩。
这时候,崔衍才真正意识到,谢元姣彻底离开自己了。
她的心里没了自己的一点位子,被彻底排除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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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元姣快步到谈襄屋内,却发现谈襄好好倚靠在床侧,没有半点异常。
她皱着眉,上前以手探他的额头——一点不烫。
谈襄嘴角噙着笑,静看着她的举动。
等确认自己被骗了,谢元姣冷脸坐下,呵斥道:“你故意诓我?”
谈襄怯怯地低头,有些委屈道:“我听闻你与崔衍在屋内待了许久,我心中着急,这才让来福唤你的,你别生气。”
见他这样,谢元姣只能无奈叹气,怒气也渐渐消散。
“罢了,你无事就好。”
谈襄嘴角抿起笑,试探着拉上她的手:“过几日……我们回京都吧,到时便举办封后大典,玉娘答应过要嫁我的。”
谢元姣避开他的视线,目光落在他的伤处,淡淡道:“那谈涿呢?还有你的身世,你不想查了?”
“上次在画舫,谈涿的大半人手已经被控制住,其余旧部掀不起什么风浪,让青影和姜庄留下处理便是,至于……身世,以后有机会再查。”
“现在,我只想和玉娘早点成亲。”
“亲事什么时候都能成,你的伤还未痊愈,这样着急动身会影响痊愈,还是过些日子,等你好全了吧。”
谈襄皱眉,眼底闪过焦灼之色,想坐起身却牵扯到了伤口,棉布立刻渗出血来。
“快躺下,别乱动!”
谢元姣连忙转头对着来福道:“将大夫喊来!”
又转头训斥道:“伤得这么重,这几日就老实些,在屋内静养吧,若是再牵扯到伤口怎么办?”
谈襄见她这样着急,低声狡辩道:“我没事的。”
话音刚落,就被谢元姣瞪了一眼。
“若是你再不听话,以后我就不管你了。”
谈襄被戳到了命门,讪讪闭嘴,老实地躺下。
大夫就住在厢房,没一会便跑来了。
换药之际,谢元姣就守在一侧,垂眸看着。
这时,她才真切地看到谈襄身上的伤口。
不大但深,血肉模糊,也是利箭所伤。
此刻渗出了不少血,染红了一大片棉布。
大夫凝重地为他换药。
药粉洒在伤口上,看着便疼。
谈襄却神色如常,不在意地扫了眼,又望向谢元姣道:“玉娘,这里血腥味重,你还是先出去吧。”
谢元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