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谈襄离开后,流云流烟才赶忙跑到她的床前,一言不发,只顾着紧张地上下查看。
谢元姣失笑:“放心,我有分寸。”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稳住心神站在了一旁。
她看着方才谈襄放着的碗,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昨日陛下怎么处理的?”
流云来了兴致:“奴婢按照姑娘的吩咐,在绣娘们目睹您晕倒后,就赶紧跑去了承乾宫。”
“陛下起初在和大臣议事,可来福公公禀告时,竟直接冲了出去,直接到了绣房将娘娘抱了回来,一路紧赶慢赶到了关雎宫才松开手。”
流烟补充道:“当时奴婢正卖力演戏呢,谁知陛下突然冲了进来,把奴婢都吓了一大跳。”
“奴婢看,这陛下当真是对娘娘上心了。”
谢元姣松了口气:“陛下挂心此事本就正常,无论是上面有毒,还是衣服被损害,都说明这宫中暗藏危机,他身为皇上,自己的安危却时刻处于危险之中。哪里是挂心我,分明是怕自己的性命出了问题。”
“你们啊,千万别乱想了。”
“对了,尚衣局那些人呢?”
“娘娘放心,陛下昨日已经全部下令关起来了,来福公公亲自看押到大理寺的,从上到下一个人也没放过,肯定是要彻查了。”
她嘴上多了几分笑意:“那便好,兄长教我的这招祸水东引果然有用。”
*
大理寺的大牢里,菱慧和尚衣局的其余绣娘被关在一块。
其余绣娘吓得不轻,躲在角落里低声抽泣着,生怕遭了无妄之灾。
只有菱慧一人略微整理着装,淡定地靠在墙边,认真回忆着方才狱卒审她时的回答,有没有纰漏。
很快外面传来一阵响动和行礼声。
谈襄缓步经过一间间牢房,惨叫和脚步声同时响起,有满身鲜血的犯人抓住紧锁的牢门大声求饶,可他的神色淡漠,连些许波动都没有,一身玄衣龙袍略过数间牢房,最终停在了菱慧面前。
他垂眸轻瞥,启唇道:“放出来,朕有话要问。”
分明没什么神情,可菱慧莫名感到一股阴冷,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怒气。
谈襄没动刑,只是随意问了她几句话。
例如贵妃进房门时的神情,到了尚衣局后和翁姑姑的对话,又是什么时候晕倒的等这样的细枝末节。
菱慧不解,可也不敢掉以轻心,周全又缜密地回完话。
谈襄微微颔首,沉默了良久。
等到菱慧额间冒出冷汗时,谈襄终于起身离开,转脚去了翁姑姑和萧姑娘的牢房。
她这方向,看不清什么。
正好奇之际,忽地传来一阵尖锐的惨叫声,几乎贯穿了整个大牢,让人头皮发麻。
菱慧打了个寒颤,双腿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她鼓起胆子,偷偷望了一眼。
只看到陛下棱角分明的侧脸,脸上沾了几滴血,整个人活像地狱来的鬼祟,狠厉无情,满是戾气。
而翁姑姑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躺在地上,十指像是烂了般瘫软在地上,身下是一滩鲜血,痛苦地呻吟着。
她看到平日百姓口中殚精竭虑,宽厚仁君的陛下,嘴角噙着淡淡的笑,以一种绝对上位者的姿态俯视着地上的血人,声线古波无惊道:“你没机会了。”
下一刻,翁姑姑双目凸出,布满了红血丝,惊恐又绝望地想张口。
可脖子处淌出一滩血。
菱慧差点吓得整张脸煞白,忍着喉咙处恶心匆忙避开。
可转念又想到那日陛下那般紧张地将姑娘抱回去,不似作伪,应该是将她放在了心上。
只是不知道这种人的关心是好,是坏。
*
玉贵妃娘娘中毒从上到下彻查了好一圈,不少有关陛下日常三餐,衣食住行的差事大换血。
几个世家有苦不敢言,眼睁睁看着自己花重金培养的暗线全废了。
如今最安宁的地方,也只有关雎宫了。
快要入夏,谢元姣身子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差人在宫中老槐树下支了架秋千。
每日坐着秋千,听流烟为她念话本。
流云去御膳房端了糕点回来,一边将一碟碟精致小巧的糕点放好,一边道:“姑娘,这次陛下下手忒狠,几乎将所有世家安插在宫里的人全清洗了,就连谢家也走了不少人,他们会不会迁怒于您啊?”
谢元姣坐在秋千上,微凉的风将她几缕碎发吹起。
“按照陛下的手段心计,他不会放任世家横行,迟早会将这些人全部赶出去,只不过这次找到了一个合理的由头罢了。再说他都能找到这些人所在,不就说明宫中所有人的一举一动全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晃悠,那些世家如今该谢我,而不是怪罪我。”
“奴婢方才从御膳房回来,听给那边送饭的小宫女说,萧姑娘和翁姑姑已经招了,说龙袍的确是他们损害的,却没认下龙袍上面的毒。”
她从秋千上下来,捻起一块精致的绿豆糕,笑哼了声:“她们也不算太笨,弄坏祭祀朝服至多自己被重罚,萧家从中周旋一番,受不了多大罪,可给陛下下药这种事,可是抄家的大罪。”